沈雲枝知在謝辭眼裡,她一直都是個沒用的廢人。
再多的解釋在他看來都是心虛掩飾。
疲倦地輕笑一聲,話音厭惡道:
“這就是我做的,你愛信不信。”
“把東西還我,不然你就是那用腌臢法子盜人財物的賊人。”
她的話音充滿鄙夷與厭惡,聽得被她捧慣了的謝辭很是不適應。
一個箭步衝到沈雲枝身前,有些發怒地抓住她的手,話音嚴肅道:
“沈雲枝,這枚袖箭堪比萬兩黃金,若真被人找上門來,整個侯府都要被你連累,你趕緊跟我說實話!”
他常年握劍的手滿是繭子,力道又大得出奇。
似要將沈雲枝的腕骨生生捏碎一般,疼得沈雲枝頓時皺眉悶哼。
一旁的青兒不忍看沈雲枝被誤會,趕忙跪在謝辭腳邊顫聲道:
“侯爺,這枚袖箭真的是夫人親自做的,奴婢可以作證。”
“三個月前她聽徐副將說您對袖箭痴迷,想親自做一把給您當生辰禮,夜以繼日的一遍遍摸索,雙手被鐵片割得全是傷口,整整熬了兩個多月才做出的這枚袖箭。”
“若不信,您可以看看她的雙手。”
謝辭這才恍然想起沈雲枝曾是玄商最有天賦的女匠師。
三歲開蒙,五歲就能獨力製出射程可達千步的三弓床弩。
七歲更是被玄商第一匠師破例收為關門弟子。
在無數世家貴子擠破腦袋都進不去的不周山潛心鑽研匠學五年。
期間研製改良了龍骨水車、齒輪、夜叉擂、投石器等十餘種民用軍用器械。
小小年紀一度成為朝中重臣敬仰的天之嬌女。
可後來因他隨口道了一句“女子就該端莊嫻雅,攻學琴棋書畫,像你這種整日與銅鐵木屑打交代的姑娘,沒有哪個男子會喜歡。”
她便辭師棄匠,日日圍著他打轉。
雙目失明後,更是再未碰過器械……
想到這,謝辭不禁垂眸瞥向沈雲枝的雙手。
這才發現她白皙修長的纖手上,新傷舊傷交織在一起,觸目驚心。
無法想象她是如何在失明的情況下製出的袖箭。
有些慚愧卻依舊保持高傲、且還心安理得地道:
“既是你花費心思做的生辰禮,那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
連句道歉與謝謝都吝嗇給出。
沈雲枝瞥向他那滿意得壓都壓不住的嘴角,心中萬分厭惡。
伸出手淡淡道:“這袖箭還未徹底完工,你把它給我再修一修。”
謝辭信以為真,將袖箭交到沈雲枝手中。
那句“在箭筒上刻朵白蓮”剛滾到喉邊,便見沈雲枝動作熟練地快速拆掉袖箭。
將一堆散亂的零件猛地朝他砸來,戾著聲怒呵:
“謝辭,你也配?”
謝辭看著被毀掉的袖箭,心痛萬分。
沒想到沈雲枝會突然變臉,氣得滿面漲紅。
咬牙切齒強壓怒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凝眸盯著她道: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瞞著你將月蓮帶回府中?我明確告訴你,她根本威脅不了你的地位。”
“等你雙眼復明,我再與你圓房的誓言依舊作數。”
“沈雲枝,我將你養在府裡三年已是仁至義盡,你不要總是不識大體無理取鬧!”
看著他這副醜陋的嘴臉,沈雲枝輕笑一聲。
滿不在意地道:“謝辭,我已經不稀罕你了。”
“從今往後你愛帶誰來府中都行,我只求你不要來我跟前噁心我。”
謝辭被沈雲枝的話氣到,有些惱羞成怒地呵:
“沈雲枝,你長本事了。”
“從前生氣都是大吵大鬧,如今倒學會欲擒故縱以退為進了。”
“既然你都不在意,那我也沒必要再顧及你,你最好一直硬氣下去,別沒兩天就來我跟前哭著求我原諒!”
說完轉身甩袖出門,揚聲對花枝院的婆子丫鬟叮囑:
“從今日起,任何人都不得跟夫人說話!”
待謝辭離開後,婆子們悄無聲息將青兒帶走。
“砰”地砸關上門。
空蕩的屋中僅剩沈雲枝一人,靜得萬分驚悚。
從前沈雲枝看不見物缺乏安全感,每日謝辭回府,都要黏在他身邊讓他陪著。
謝辭被纏得心煩時,便會勒令府中眾人不許同她說話,讓她學會安靜。
眼不能看耳聽不見嘴無人言的日子,常將沈雲枝折磨得幾度崩潰。
謝辭最喜看她狼狽。
每次都在她快撐不住時,才會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地說是在跟她開玩笑。
而她因怕被謝辭拋棄,常常好了傷疤忘了疼,似飛蛾撲火般一次次向他撲去。
憶起以前做的那些傻事,沈雲枝心疼地抱了抱自己。
起身提筆寫下離開侯府的倒計時。
安然躺在床上消磨著最後的時光。
一覺睡到第二日午時。
剛睜眼醒來,便聽有人在哐哐砸門,白月蓮帶著憤意的聲音也隨之襲入耳中:
“沈雲枝,你個蛇蠍心腸的毒婦,趕緊給我滾出來!”
沈雲枝一臉懵地起身穿衣。
還未來得及去開門,白月憐便直接帶人將房門踹開。
快步衝到她身前,涕淚橫流地指著她質問:
“你不想讓侯爺給我名分就直說,為何要害掉我肚中的孩子!”
匆匆趕來的青兒趕忙冒著被謝辭責罰的危險,壓聲在沈雲枝耳畔解釋:
“夫人,夜裡白姑娘突然腹痛流血,府醫說是有人將她的安胎藥換成了落胎藥,負責煎藥的秀兒一口咬定是受了你的指使。”
沈雲枝聞言蹙緊黛眉,讓青兒將汙衊她的秀兒叫過來對峙。
青兒很快折回,隨她一起前來的卻是謝辭。
白月憐煞白著臉哭得心肝俱顫,梨花帶雨撲進謝辭懷中痛聲哽咽:
“侯爺,這個毒婦害了我們的孩子,府醫說蓮兒落胎傷了身子,今後恐難有孕。”
“蓮兒在府中人微言輕不敢對夫人如何,求侯爺為蓮兒做主……”
謝辭滿臉心疼地摟著她,徒然抬手一巴掌扇在沈雲枝的臉上,怒著聲呵:
“沈雲枝,你好毒的心,竟連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放過!”
那一巴掌下手很重,生生將沈雲枝扇倒在地,白嫩的臉上頓時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她捂著臉竭力壓住眸中火氣,不甘地衝謝辭吼道:
“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謝辭,請你別空口白牙隨意給我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