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他們加快步伐,朝著那處村落趕去,或許是心存希望,氣氛彷彿一下子歡快起來。
眼見距離越來越近,綠葉樹幹清晰映在瞳孔之中,眾人臉上浮起笑意。
周抱樹則激動將手中早就空了水囊,往地上一砸,低啐一口:“他孃的,這鬼老天總算沒真要了咱的命。”
發洩罵完之後,又咧著嘴把水囊撿起來,寶貝似得的挎在腰邊。
他們幾人瞅著,也覺得挺有意思。
只有周玉從板車上跳下來,拉著周老二的衣袖,看似埋怨說了一嘴:“二哥,你真是太會耍寶了,一點不像讀過私塾的讀書人。”
周老二很是不屑回著:“唸書?就這世道,便是考上舉人又如何?”
“還不是照樣逃荒,沒點本事,遲早得死。”
還不如他這種半吊子呢。
這話說得很糙,也帶著幾分狹隘,可卻是實話,任誰都無法反駁。
沈期聽此並無太大感受,倒是認同周老二的話,不管在何種時代,哪塊地盤,人都需要有真本事。
其他都是虛談。
一旁的周抱山,並未參與弟妹之間的拌嘴,在靠近村子之時,他便上前觀察過。
回頭之時,周抱山站在沈期身旁,微皺眉心,低聲開口:“這村子有人,但太安靜了。”
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來往的流民數量不少,可這村子周圍鮮少有人停留,更重要的是,沒有屍體。
像是一塊,突然出現的“淨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是換成其他時候,沈期或許會避開此地,避免意外出現,可她回頭看了看身側的阿孃,還有半睜著眼的小妹。
不光是她們,就是周家兄弟二人,體力也到了極限。
她們必要找到補給的水源,也需要一處乾淨的地方休憩。
沈期捏緊手中的繩索,眸色一暗,沉聲開口:“周大哥,我們所有人都得休息了。”
周抱山聽言,只抬眼和她對視一秒,便點頭應下,他也是這個打算。
或許他們還有幾分運道在身上?
沈期:“週二哥,你先到一處人家去敲門試試,看有人回應嗎?”
這麼幹淨的村子,肯定還有人。
周老二放下背上弓箭,便往前頭走去,只是敲了好一會,都沒人回應。
沈期幾人眉頭緊皺,跟在後頭,往村落裡頭看去。
這時,站在高處的沈願低聲開口:“大姐,他們村子裡頭有口井。”
“而且還有人看守。”
這話一齣,沈期可十分肯定,這村子有人,或許危險暗伏。
但這也是個好消息,有危險說明真的有水。
沈期眼神一亮,將滿臉喪氣的周老二給喊了回來:“週二哥,你先回來吧。”
“這樣的亂世,尋常人家怕是不敢開門,並且你又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們恐怕更加害怕了。”
周老二猛得一拍頭,也想到這點,也沒耽誤,從門口退了回來。
周老二:“行吧。”
站在一旁的周玉:“要不,我去試試?我是個女子,或許會好點。”
沈期淡淡搖頭,而是轉頭望向身後的白氏:“阿孃,你帶著小妹去。”
沒有身邊比柔弱的婦人,和沒有攻擊力的孩童,更讓人放心。
抱著小女兒的白氏,訝異了一會後,立馬點頭,她去。
白氏:“好,我去試試。”
便是心中有幾分慌亂,白氏也沒有一絲猶豫,她知曉這一路,自己能做的很少。
其實周玉帶著小妹去也行,可沈期私心裡想要讓阿孃去,為得能鍛鍊她一番。
很多事,只有邁步嘗試,才會消除恐懼和害怕。
便是以後,沈期也沒想讓白氏做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
沈期跳下板車,伸手將她和小妹扶下來,出聲安撫:“阿孃放心,我們都在你身後,不會有事。”
“你只管喊門便好。”
說完,沈期便蹲下身子,面露心疼看向小妹:“星兒乖,沒事的,很快我們便能找到地方讓你好好休息。”
“等到時候,大姐給你煮糖粥喝好嗎?”
她抬手摸了摸小妹瘦弱的臉頰,眼底滿是心疼,便是她們口糧再充足,在這樣極端的天氣和情況之下,還是難以將人養好。
沈星緊緊握著阿孃的手,努力鼓著眼睛望向大姐,乖巧不已:“大姐,我沒事。”
嬌嫩嫩的聲線,聽得人心頭髮軟。
白氏輕咬嘴唇,心底有幾分緊張,可行動背影卻十分果決。
抬手拍了拍門板,便朝著裡頭喊話:“有人在家嗎?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找你們換點吃食和水。”
“我們都是從西邊來的農戶,不是惡人。”
白氏生得嬌美,連嗓音也是那般,一點也不像是個農家女子。
望著前頭的阿孃和妹妹,沈期腦子中忽而想起一些東西。
最開始醒來時,她想得大多數是沈家那群人,連死去的老爹也沒多注意,更加忘了去整理她這個嬌美無比的阿孃的身世。
單憑白氏這份長相,按道理不會嫁給沈家才是,沈老爹說不上多有出息,典型的農家漢,或許外形還算好。
可那性子,也算不上多剛強,被自家老爹老孃壓著,半點不敢反抗,生生讓妻子女兒受了十幾年委屈。
這樣的人,哪裡算得上好夫婿?
而她阿孃白氏,從前在村裡也算出名,一是她本身長得出眾,二是她是由村中一位寡婦養大的。
從前有各種謠言,說白氏是寡婦偷情生下來的,也有說她是寡婦從路上撿來的。
各種說法都有,可也就是這樣的出身,讓她說不上什麼好人家。
直到那老寡婦病死,從前的沈老大把人用一份葬禮錢給娶了回來。
潦草的婚嫁,重男輕女的觀念,也就導致白氏後面十幾年的苦難。
想到這時,沈期心口一沉,她可不在乎那些出身之類,倒是對那群沈家人厭惡更深。
上次出手還是輕了,若還有下次,她得再扒那死老太婆一層皮走。
而白氏那頭,接連的喊話,總算換來一些成效,門內傳來虛虛的應答。
“我不管你們是誰,趕緊走。”
“我傢什麼都沒有。”
說話的是個老婆子,嗓音沙啞得很,還帶著明顯的顫音。
白氏一聽到有人開口,眼神立馬亮了起來,藉著門縫連忙祈求:“老人家,我們真不是壞人。”
“你看我這樣子,哪裡傷得了你,這是我的小女兒。”
“我還有兩個女兒,我們母女四人被婆家趕出來了,求您幫幫忙。”
“我們不白拿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