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許強如果真得被抓進牢裡,會不會影響小花?”
張細妹想起楊阿曼之前說的話,有些擔心。
“不會,派出所的人就算將許強帶回去了,也很難給他定罪。”
“那你剛才又那麼肯定說他犯罪了?”張細妹現在是真得搞不懂楊阿曼這是要做什麼,她有些後悔讓一個孩子來把控全局了。
可自己偏偏無意識中被楊阿曼身上的某種氣質吸引,無條件信服她。
“本意不是為了定他的罪,而是震懾許家村的人。”
楊阿曼可太知道婚內的家暴有多難被判為故意傷害了。
那個紅色的結婚證就像家暴者最好的保護色。
就算將伴侶打進醫院,法院依然會調解,不會輕易判離婚,更別說判家暴者的罪了。
她曾看過一則社會新聞,一個女子被老公屢次打進醫院,法院都沒有判離婚,直至最後被打得終生需要掛尿袋活著,法院才給判了離婚。
社會進步了幾十年,都無法保證婚內女子的安全。
更何況是女子剛有了上桌資格的現在。
“阿嬤,我跟你說……”楊阿曼將張細妹拉到一旁,附在她耳邊嘀哩咕嚕。
張細妹點了點頭,便拉著楊連音和許小花往人群外走去。
“老三。這想必就是市婦聯的領導了。”
張細妹沒多看楊志偉一眼,而是看向楊志偉帶來的王芳。
“阿姨,你叫我王芳就好了,路上志偉已經將連音同志的遭遇跟我說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維護連音同志的合法權利。”
“王芳同志,我相信你肯定是會為我的連音討回公道的。畢竟婦聯就是維護婦女合法權益的。”
她拉著楊連音的手,將她身上的傷給王芳看,“你看,就算是舊社會的奴婢,也沒有這般摧殘的。
現在因為你們和村裡人的壓力,許家母子就假惺惺說會改。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你對如今婦女的現狀想必有所瞭解,像連音這般被婆家任意打殺的女子不在少數。
但是因為過去的思想和束縛,絕大部分都只會忍氣吞聲。”
聽張細妹說到這裡,王芳深有體會,婦聯的成立就是要打破婦女們過往以夫為天僵化的思想。
讓她們有勇氣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像一個貨物般被買賣。
她處理過不少家暴的案例,受害者全是女子,但因為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且孃家人也無法體諒,更別說給予幫助。
那些遍體鱗傷的女子,也只能含淚回到那個充滿暴力的家。
身邊的人對這樣的事都習以為常。
當所有人都默認家暴只是夫妻間的磕碰時,那加害者便成為了大眾。
而她這個婦聯幹事也不能慫恿人離婚,離婚倒簡單,但離婚女子未來的路,並不好走。
“連音同志,你是下定決心要離婚,是嗎?”王芳用力抓著楊連音的手,語氣都有些激動。
“是,如果不離開許家,總有一天我會被打死或是被賣到大山裡。”
“王芳同志,我們整個楊家都支持連音離婚,離婚後,她帶著小花回楊家生活。”
張細妹的話讓王芳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消散了。
她一手拉著楊連音,一手拉著許小花,就像是上戰場的戰士。
張細妹跟在她們身後,眼裡散發出孤注一擲的堅決。
今日,她一定要讓她的女兒和外孫女離開許家那個狼窩。
“阿曼,你剛才說得那些什麼法什麼法,是從哪裡看的?”楊志強一直站在楊阿曼身後。
剛楊建國被推倒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想上前,就被楊阿曼的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隨後又被楊阿曼的一番話震驚住了,他本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腦子容量有限。
想著那些話的內容,就想不到其他的了。
現下才想起問楊阿曼。
“在學校,老師講的,還有一些是我在報紙書上看的。”楊阿曼敷衍道,看了一眼有些憨厚的楊志強,補充了一句,“爸,等下不用你出頭,看阿奶的指令,她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楊志強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是個嘴笨的,但他聽媽的話。
現在,也聽女兒的。
許強看見王芳,就從這人的氣質上看出這人估摸著不是一般的農村婦女。
“領導,我剛已經跟連音保證了,村裡的人都是我的證人。
我們夫妻倆的事,這鬧的,都耽誤大家過年了。”
許強在外狐朋好友多了,人也圓滑很多,他自認自己很懂跟政府人員打交道。
還覺得自己能屈能伸,識時務,該道歉道歉,該保證保證。
等把楊連音哄回家,再收拾也不遲。
這年頭,就算政府人員,也不會讓兩夫妻離婚,況且還有一個孩子。
人群中,跟許強這般想法的人,不少。
“許強,這可不是你們兩夫妻的事,否則,這裡也不會聚集了那麼多村民。”
王芳看向一旁站著的派出所同志,“同志,這人行為惡劣。等楊連音跟他去鄉鎮政府婚姻登記處登記離婚後,你們再將此人帶回派出所。”
“什麼?楊連音,你還真得要跟我離婚!”許強惡狠狠地看著楊連音,這賤人是要翻天了吧。
“吼什麼!我們婦聯就是要為像受欺壓的楊連音婦女發聲,維護她們的基本權益。
如果你不肯離婚,去法院起訴,依然會判離婚。
到時候,就不止離婚這等事了。”
一說到法院,許強眼睛微閃,再怎麼說見世面,他也只是個沒有出過市的村民。
也沒讀過什麼書,那些政府單位,法院了婦聯了,都離他很遠。
冷不丁接觸這些單位,他內心還是慫的。
更慫的是許母,她悄悄地跟許強說,“強子,民可不能跟官鬥。
現在鬧成這樣,市婦聯和派出所的人都來了,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估計難了。
讓楊家不追究你打人的事,就離婚。”
許母見許強一臉的不贊同,一巴掌打在他頭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犟什麼!難不成真把你抓進去吃花生米,你才消停嗎?
這楊連音連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不離,難不成你要讓許家絕後?
況且你沒看見,剛才大家對楊建國的崇拜嗎?
他一個退伍軍人,在公安系統肯定有戰友,你真被抓進去了,想出來可就難了。”
“媽,我只是不甘心,被那賤女人這麼拿捏。”
“有什麼不甘心的,你打人發洩的時候,還少嗎?”
許母也不管許強,跟王芳說,“婦聯領導,咱就是個農村人,市裡面的領導怎麼指示,咱就怎麼做。
許強跟連音不能白頭偕老,我們也不能強留,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但是,之前的事,畢竟是家務事,你看,要不這樣。
你跟派出所同志說說,過往的事一筆勾銷,我們不追楊家彩禮,楊家也別再追究。
如果可以,我現在就讓許強拿戶口本和結婚證去離。”
還未等王芳說話,張細妹站了出來,“我們可以不追究,但是小花要跟連音一起走,反正你們也不稀罕這個孫女。”
“可以。”許母沒有看許小花一眼,一個丫頭片子,留在許家也是浪費糧食。
雙方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王芳跟楊志偉領著楊連音和許強到了婚姻登記處,擬好協議簽字,當場拿到了離婚證。
派出所的人見雙方達成了和解,便騎著摩托車離開了。
許家村的人回了家,楊家村的人上了車。
車上,張細妹將來之前跟包子鋪預定好的大肉包子,給每個人都發了五個。
五個大肉包子也有一塊錢。
“這次多虧了大家,這包子拿回家給孩子們吃吃。”
因為也臨近傍晚了,大家也就沒有推辭,拿著包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