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勇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張細妹。
“媽，你打我?”
老大和老三靜悄悄地將身子從房門探了出去，默默地看著廳裡的一切。
楊建國將嘴裡的最後一口飯用力嚥了下去，身子往後挪了挪。
“你這個老巫婆，你憑什麼打人！”袁如霜站了起來，心疼地撫著楊志勇被打的臉。
“啪”的一聲，張細妹一巴掌扇了過去，“你說誰是老巫婆呢？”
在她自己家，還能被一個外人欺負了去？
“你！你！你竟然敢打我！”袁如霜也不管一旁被打的楊志勇，往張細妹身上撲去。
一直幹農活的張細妹，雖然看起來瘦小，但力氣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想年輕的時候，她也是打遍村裡無敵手的女子。
年紀大了，當婆婆當奶奶了，才慢慢收斂的。
只見她一齣手就快準狠地抓著袁如霜的頭髮，用力一甩，將袁如霜摔在地上。
“楊志勇！你是死人嗎？看著我被打！”袁如霜聲嘶力竭地吼著，也不管什麼城裡人不城裡人，頭皮好像都被張細妹撕掉了，疼得她兩眼冒淚。
本還在觀望的老大老三媳婦，也不靜靜地看著了。
在自己家，如果婆婆被別人打了，他們這些做小的也在村裡抬不起頭。
正想出去幫張細妹幹仗。
楊阿曼拉住了她媽，“媽，廳裡還有阿爺，四叔也不敢跟阿奶動手，那女的不是阿奶的對手。”
冷靜又有說服力，說得楊志強也把劉秋心拉住，“再看看，媽現在佔上風。”
老三也拉住了他媳婦鍾善文。
楊志勇看著地上的袁如霜，滿腔的怒氣噴湧而出。
雙眼紅得像要滴血，“媽，你憑什麼打如霜，憑什麼！”
“憑她在我家罵我老巫婆！”說著，操起桌上的空碟直接砸向楊志勇。
“你個白眼狼，殺千刀的，還想打你親媽？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嗎？”
楊志勇本還想理直氣壯討公道的神情，瞬間被張細妹打得東躲西藏。
張細妹追著楊志勇拳打腳踢，當然避開了要害，但都下了大力氣的。
“媽，媽，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楊志勇連連求饒，他剛才只是生氣，但也沒想過跟張細妹動手。
那是他親媽，做兒子的怎能打親媽！
不知打了多久，張細妹才停了下來，不是因為心疼，而是真得有些累了。
狼藉的大廳，角落縮著的楊志勇害怕地看著張細妹。
而另一個角落裡的袁如霜怨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老婆子，累了吧，喝點水。”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楊建國拿著一個杯子，殷勤地遞了過去。
還好剛才他閃得快。
不過，如果老四那小子敢動手，他就能將老四打殘了扔出家門。
就算他瘸了，他也是上過真正戰場的人。
張細妹坐在椅子上，拿過水杯，喝了一大口。
“老四，今天下午我說的話，我勸你還是當真，並記住了。
你是我生的，養的，就算你走到哪裡，都有贍養父母的義務。
那張字據上的內容，你務必完整地履行。
另外，我是不是說過有我沒她？”說著，手指指向袁如霜。
“我從不是苛刻的婆婆，但是像這種還沒進門就教唆我兒子不養父母，還罵我的人。
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她進家門。
當然，你可以跟她走，她不是說她爸媽對你很尊重，很好嗎？
那你就入贅袁家吧，但你爸媽你還是要養的。”
一聽要將老四入贅袁家，楊建國有些不樂意了，哪有將自己兒子主動入贅的道理，家裡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
“老婆子，老四的婚事我們還是要從長……計議……”楊建國的聲音在張細妹凌厲的目光下，弱了下來。
“你說的，你讓志勇入贅我們袁家，以後我們的孩子也姓袁，入得也是袁家的族譜。
逢年過節，我們回得也是袁家，你就真得讓你們村你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入贅，是嗎？”
還沒等楊志勇從他媽讓他入贅的話中緩過來，袁如霜爬了起來，對著楊細妹咄咄逼人。
她就不相信，這老太婆真得會讓她最驕傲的兒子入贅。
況且她剛才還說到了未來的孩子，但凡不是走投無路的人家，都不會讓孩子入不了族譜，對農村人來說，這可是會被戳脊梁骨的。
想起前世做牛做馬還被人當垃圾扔掉的事，張細妹看著眼前這個最疼愛最讓她驕傲的兒子，心裡的恨消散了濃濃的愛。
“不是我讓，是給他選。”張細妹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老四，你是要選這個與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人，還是選你爸媽和家裡人？
像她這般挑撥又惡毒的人，如果真得嫁進來，我們這個家必會不得安寧。”
張細妹實在不想再跟袁如霜有什麼瓜葛，如果老四非要這個女人，那這個兒子除了錢，不要也罷。
錢還是得要的。
“志勇，我滿懷希望跟你跋山涉水到你家，還精心挑選了禮物。
你看你家裡人是怎樣對我的？你去我家，我家裡人又是怎樣對你的？
誰不是將你奉為貴賓。
你的家人會成為你未來最大的障礙，他們會抓著你這個血包拼命地吸，將你吸成乾屍。
你的理想，你的抱負，將全成為虛無。”
“跟我走吧。”袁如霜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拯救水火之中的楊志勇。
張細妹笑了一聲，“袁如霜，你家人為什麼對老四好？不就是因為他答應給你家不菲的彩禮，還能全家支持他在海城買房？
最主要的是，他不會阻止你將每個月的工資都拿回孃家。
你的工資如你婚前那般給袁家，還白得半個兒子，為你袁家賣命。”
被說中了的袁如霜臉上一紅，惱羞成怒，都沒去想這人怎麼會知道她的打算。
張細妹沒再搭理她，而是轉頭看向楊志勇，“老四，你讀了那麼多聖賢書，比我們知道更多大道理。
如果你真得要為了袁家那一次見面的口頭客氣，而不顧我們含辛茹苦，一口粥一口飯地養育了你二十多年。
如果你真得想要你的孩子不姓楊，那往後袁如霜說得所謂的理想和抱負，你也沒臉去實現。
老四，她還不是你的媳婦，你卻被她慫恿了要拋棄爸媽和血親。
這樣的女人，你真得認定了嗎？”
張細妹的話沉重又嚴肅，紅著的眼眶惹得楊志勇心裡難受。
“媽，我只是想要跟如霜在一起，但也沒有說不要你們，你能不能為了我接受如霜。”
楊志勇拉著張細妹的袖子，滿臉的懇求。
她這個兒子慣會在她面前示弱的，但凡溼漉漉的眼睛，配上那委屈的神情，換以前的她，肯定什麼事都會答應了。
還未等她說話，楊志勇就被袁如霜拉了過去。
袁如霜將自己的身子縮在楊志勇懷裡，抬頭四十五度，將自己覺得最美的一面呈現在楊志勇面前。
手輕揪著楊志勇身前的襯衣，身子恨不得融在他懷裡。
女子的馨香竄入鼻腔，楊志勇的頭腦有些發熱了。
“阿勇，我怕，我們先離開這裡，好嗎？”
那聲音嬌媚得讓一旁的楊建國雞皮疙瘩掉一地，他撇開眼，實在沒眼看那汙髒的畫面。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怎能在人前這般卿卿我我我。
張細妹看著老四上頭的樣子，也不再說什麼了，事已定局。
就算今日不走，明日也會被狐狸精叼走的。
老四就喜歡這樣的綠茶。
“媽，我先帶如霜去鎮上招待所住一晚，等你氣消了，明日我再回來。”
楊志勇心疼地看著懷裡的人，摟著袁如霜，還不忘拿上行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