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陳二貴開口了：”五十兩，這是最低的了。要是連這也還不上，就沒得談。”
柳芸微微點頭：”可以。把欠條拿來，重新寫一份。”
陳二貴鬆了口氣，卻又突然想起自己不識字。他惱羞成怒，叫來手下把文房四寶和紅泥都拿來，一股腦塞給柳芸。
柳芸挑了挑眉，也不多說，就在一旁的劈柴墩上寫起來。雖然字跡不甚工整，但總算能看。
寫完後，柳芸卻沒有急著簽字。她轉向韓老漢和文氏，神色嚴肅：”爹、娘，我有個條件。”
二老連連點頭，心想這個兒媳婦能幫還債已經是天大的恩情，還有什麼條件不能答應的？
柳芸緩緩道來：”這筆錢我可以幫韓宇還，但從今往後，這個家我說了算。你們必須站在我這邊，不能阻撓我的決定。否則，我就不簽字，讓韓宇自生自滅。”
韓老漢和文氏臉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韓老漢深深嘆了口氣：”老三媳婦，我知道老三不是個東西，你嫁給他確實委屈了。今天你不計前嫌，願意幫他，我和你娘心裡都明白。”
他頓了頓，繼續說：”你這個要求，我們答應。以後這個家，你說了算。如果老三還不知悔改，你就是打死他，我們也絕不怪你。”
柳芸微微挑眉，沒想到老頭子這麼開明。她點點頭：”有您和孃的保證，我也就放心了。”
說罷，她在字據上籤了字，從腰間錢袋裡拿出銀錠。她先給了陳二貴一個，然後在另一個上用力掰下一小塊。
“你稱稱，是不是五十兩。”柳芸說著，掂了掂手裡的小銀塊。
陳二貴連忙拿出小秤稱了稱。”還差三錢。”他小聲說。
柳芸又掰下一小塊，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在掰一塊豆腐。這一手徹底震住了陳二貴。
“柳娘子，我們就先告辭了。”陳二貴作揖道，”日後有空再來叨擾。”說完，他帶著手下匆匆離去。
村民們議論紛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韓壯和韓峰看向父母，”錢還了？”
二老點點頭，又看了柳芸一眼。兄弟倆有些不敢相信，柳芸居然有這麼多錢。
韓壯拍拍韓宇的臉，”老三，醒醒，你沒事吧？”
韓宇沒有醒來，只是因為臉上的傷口被碰到，痛苦地哼哼著。
柳芸打開主屋的鎖，回頭看見韓家人圍著韓宇手足無措的樣子，淡淡道：”不過是些皮肉傷，先抬進屋裡，找個大夫看看。”
她目送村民們離去，心想這院牆得儘快建起來。每天都被人看熱鬧，實在煩人。
一陣手忙腳亂後，韓峰和韓壯把韓宇抬進屋裡。柳芸默默跟在後面。
“老三家的，你讓他躺床上吧。”韓老漢忐忑地說道。
柳芸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自己那張簡陋的單人床，淡淡道：”隨便。”
韓老漢鬆了口氣，連忙吩咐：”銀貴，快去請赤腳大夫來看看你叔。”
韓大郎兄妹四人聞聲趕來，柳芸轉身朝他們說：”債已還清，去看看你們爹吧。我去卸貨。”
她徑直走向還停在橋上的牛車。車伕戰戰兢兢地跟上。
滿當當一車的東西，引得韓峰和韓壯的媳婦何氏和邱氏頻頻側目。文氏冷哼一聲：”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回家做飯去！”
“對了，”文氏突然加了一句，”把老三一家的一起做了。”
何氏詫異道：”老三不是分出去了嗎？咱家的糧食…”
文氏橫了她一眼，何氏噤聲。
柳芸將東西卸到偏屋，六袋糧食、棉被、棕墊、布匹、舊衣鞋、油鹽醬醋、木桶木盆，還有兩條十斤重的豬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肉吸引住了。柳芸拎起一條，喊道：”大郎！”
韓大郎匆匆跑來，”阿孃？”
“拿給你大伯孃，就說是稻草錢和這幾日照顧你們的謝禮。”
大郎嚥了口唾沫，有些擔憂地看向主屋，”那我爹…”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去吧。”柳芸打斷他。
正說著，韓銀貴領著大夫風風火火地趕來。看見大郎手裡的豬肉，大夫眼睛一亮，差點摔倒。
柳芸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大夫訕訕一笑，匆匆進了屋。
韓銀貴嘿嘿笑著，屁顛屁顛跟著大郎去送肉。
“大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塊兒去！”
“用不著你跟著。”
“別啊，這肉可沉了，我幫你拿。”
“不用你幫！”
“那好吧，覺得沉了你告訴我。”
柳芸站在半坡上，看著兩個孩子遠去的背影，眼神複雜。她收斂表情，走進主屋。
屋裡擠滿了人，韓宇醒了，韓老漢把二郎和龍鳳胎趕了出去。大夫正在給韓宇檢查。
“怎麼樣？”柳芸問。
大夫抬頭道：”只是些皮外傷，不礙事。塗點藥消腫，修養幾天就行。”
韓老漢等人忙問韓宇感覺如何。韓宇吸著冷氣，說不出話來。
大夫覺得奇怪，一般打人不會只打臉。不過他識趣地沒多問，只叫人去拿藥。
韓老漢讓韓峰跟去，又叫文氏和韓壯先回家。他要了臉盆打水，給韓宇擦身子。
柳芸退到屋外，側耳聽著。
“爹，我這張俊臉還能好嗎？”韓宇艱難地問。
韓老漢差點沒忍住給他一巴掌，”都什麼時候了還關心你的臉！”
韓宇執意要照鏡子。看清自己的豬頭臉，他崩潰地大叫：”啊！”
“韓宇，你吵著我耳朵了。”柳芸冷冷地說。
屋內瞬間安靜。
韓宇心中一顫。他其實沒有真的暈過去，柳芸之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知道自己被賣給這個惡婦，他覺得自己怕是活不長了。
韓老漢轉身要走，韓宇急忙抓住他的手，哽咽道：”爹，我想和離。”
韓老漢大驚，紅著眼怒斥：”再讓老子聽見你提和離，老子打死你再自戕！”
韓宇愣愣地抹了把臉上的唾沫，疼得冷汗直流。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柳芸站在門外，聽著屋裡的動靜。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個家，她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而韓宇，也休想輕易擺脫她。鎮上是去不成了，得託人給譚掌櫃帶個口信，不能得罪了，以後也算個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