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踏入韓家老宅，鼻尖縈繞著雞屎和糞便的味道。院裡，文氏正在篩選菜種，幾隻母雞悠閒地踱步。西屋傳來織布機的”哐當哐當”聲，何氏和邱氏忙著織布。
“三嬸嬸。”蹲在門口的銀蓮抬頭喚道。
柳芸手上拿滿了東西，只能笑著問文氏：”爹在家嗎？”
文氏聽見動靜，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她看到柳芸手中的棉花布匹，眉頭微蹙：”老三家的，你這是？”
柳芸先喊了聲”娘”，然後道明來意：”爹呢？我想把家裡屋子重新蓋一下。”
文氏聞言一愣，目光在柳芸臉上逡巡。”你要重蓋屋子？”她語氣裡帶著幾分猶疑。
柳芸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是啊，現在的屋子太破舊了，住著不安全。”
文氏皺眉，轉身朝屋後喊道：”老頭子，三兒媳找你呢！”
不一會兒，韓老漢挑著糞擔從屋後走來。他放下糞擔，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三兒媳，什麼事啊？”
柳芸在他對面坐下，直入主題：”我想建圍牆，修整房子。不知爹可有什麼省錢的法子？”
韓老漢摸著下巴，思索片刻。”圍牆倒是簡單，咱們自個兒去河裡撿石頭，再從青嶺挖些土就成。至於房子…”他頓了頓，”要是想蓋瓦，那可省不了銀子。”
柳芸點點頭，”我這次進山，還完債還剩下七八兩銀子。”
這話一齣，院子裡瞬間寂靜。文氏手中的動作頓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何氏和邱氏停下穿針引線的手，互相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韓老漢忍不住問道：”老三媳婦，你這次進山，到底獵了什麼？”
“一頭黑熊。”柳芸淡然回答。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眾人心頭。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柳芸身上。
柳芸卻不以為意，繼續和韓老漢商討蓋房子的細節。”需要找什麼人？材料去哪兒買？”
韓老漢回過神來，心中暗喜這個兒媳婦懂得尊重長輩。”這兩個月播種完正是農閒，村裡到處是人。我們韓家村往上數四代都是一個祖宗，宗族內部團結，我喊一聲就能找來不少壯勞力。”
他頓了頓，又道：”建房子在鄉下不是啥技術活，大家夥兒都看過。不過還是得有個工頭，我推薦村口的七叔，他經驗豐富，威望也高。”
柳芸聽著，不時點頭。韓老漢又說：”你要新增兩間屋子，還有灶房和洗浴房。用磚瓦的話，預算就高了。我建議用土胚牆加木樑加瓦片。”
“瓦在下河村買，青嶺那邊滿山坡都是土，到時候我去跟村長和族長說一聲就行。”韓老漢又喝了一碗水，眉頭微皺，”現在就差木料了。老三已經分出去，他那片林子早賣光了，你得跟村裡人買。”
柳芸問：”那要多少銀子？”
“大概四兩吧。”韓老漢回答。
柳芸聽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多謝爹，那就這麼定了。”
柳芸轉身將懷中的布料遞給兩位嫂嫂。”兩位嫂子，能否幫我做幾身衣裳？”她平靜地說，”這裡有三匹布，給我和大郎四個孩子各做一套過冬棉服和裡衣。紅色這匹，給他們四個做件過年衣裳。”
何氏接過布料，手指微微顫抖。邱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被溫婉的笑容取代。
“弟妹，這…”邱氏欲言又止。
柳芸補充道：”布料有餘，就當是辛苦費了。”
這話一齣，何氏和邱氏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那就多謝弟妹了。”何氏笑著說，”我們一定好好做。”
柳芸起身告辭，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堅毅。
村裡的土地在晨光中泛著微光，家裡開始動工，柳芸站在院子裡，看著忙碌的人群。男人們揮汗如雨，挖掘著未來房屋的地基。她提起水桶，穿梭在人群中給大家送水。
“嬸子，你歇會兒吧。”一個年輕小夥接過水桶，眼中閃過感激。
柳芸搖頭，”大家都在幫忙，我怎能閒著。”她腦中盤算著午飯的菜單，推開房門，韓宇正躺在床上酣睡。柳芸眉頭一皺，大步走到床前。
“起來。”她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
韓宇迷迷糊糊地坐起，”娘子，這是…”
“外面人都在幹活，你倒睡得香。”柳芸冷冷地說。
韓宇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這不是身子還沒好全嘛。”
柳芸不為所動，”少在這兒裝蒜，你那點傷早好了。”
韓宇縮了縮脖子，慢吞吞地穿衣服，嘴裡還在抱怨，”我一個讀書人，哪會幹這種粗活。”
柳芸看著他的背影，她搖搖頭，轉身去了廚房。
院子裡，韓老漢正指揮著幾個年輕人搬石頭。看見韓宇出來，他笑呵呵地打招呼，”三郎，身子好些了？”
韓宇訕訕地應了聲，不知如何搭話。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柳芸從廚房出來，看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皺眉。”你就不會去幫忙挑水嗎？”
韓宇如蒙大赦，連忙拿起水桶往井邊跑。
灶臺上，鍋裡的粥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柳芸往裡面加了些野菜，又切了幾塊臘肉丟進去。香味很快就飄了出來。
“嬸子，聞著真香啊！”一個小夥子忍不住說道。
柳芸笑了笑，”再等會兒就好，大家辛苦了。”她轉身進屋，從箱子裡拿出一包乾菜。這是她昨天特意準備的。
很快，一大鍋香噴噴的野菜臘肉粥就煮好了。柳芸讓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計，先來吃飯。
眾人也不客氣，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大口喝粥。”嬸子的手藝真好！”有人讚歎道。
柳芸笑著說：”大家喜歡就好，多吃點。”她的目光掃過人群，卻沒看見韓宇的身影。
正想出去找，就看見韓宇晃悠悠地從井邊走來。”娘子，我挑了一擔水。”他獻寶似的說道。
柳芸看了眼他身後空空如也的水桶，沒有戳穿他的謊言，只是說：”行了，趕緊吃飯吧。”
韓宇如釋重負，趕緊找了個位置坐下。
午飯過後，大家又開始忙活。柳芸收拾完碗筷，來到院子裡。韓老漢正在指導幾個年輕人如何砌牆。
“柳芸啊，”韓老漢招呼她過去，”你看看這牆基怎麼樣？”
柳芸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看著挺結實的，就是這邊石頭擺得有點歪。”她指出一處。
韓老漢點點頭，”你眼睛就是尖。來，你給他們示範一下。”
柳芸沒有推辭，捲起袖子就開始動手。她的動作嫻熟，很快就把那塊歪斜的石頭擺正了。
旁邊的年輕人看得目瞪口呆，”嬸子，你以前幹過這活？”
柳芸微微一笑，”看著學的。”她沒有多說，繼續幫忙砌牆。
太陽漸漸西斜，新房的雛形已經初具規模。大家都累得滿頭大汗，但臉上卻洋溢著喜悅。
“今天干得不錯，”韓老漢拍拍手上的灰，”明天再來幫忙，爭取早點把房子蓋好。”
柳芸感激地向大家道謝，”多虧了各位幫忙，改天我再請大家吃飯。”
眾人紛紛說不用客氣，陸續離開。柳芸站在院子裡，看著半成的新房，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娘子，”韓宇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你說，咱們以後是不是能過上好日子？”
柳芸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好日子是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不是靠嘴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