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筵席開始,婢女們連綿不斷地端著吃食進來,因著今日賞花宴的真實目是為各大世家相看牽線,所以大概除了寧明昭外,沒有哪位公子小姐們真的把心放在池塘周圍的一片春意盎然上。
大齊民風開放,世家貴族間尚有些許男女大防,但若是民間百姓的話,可就沒那麼多講究,男女要是看對眼了,無媒而合的大有人在。
故而,此刻筵席開始後,便有不少對彼此有意的公子小姐在眉目傳情、暗渡陳倉。
寧明昭斜對面也有一個長得還算中正的男子,色眯眯地盯著她,對著她拋媚眼。
寧明昭不禁感到後背泛起一陣惡寒,瞪了他一眼後,掄起拳頭比劃著。
許是因為寧明昭兇名在外,對方嚇得立即收回眼神,改為向別的女子拋媚眼。
侯夫人便在此時站起來說道:“靖賢侯府承蒙諸位撥冗蒞臨,共賞春色,不過,在這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裡,若是隻有吃喝豈不無趣?不若這樣,有才藝的公子小姐,可到筵席中心獻藝呈技。”
她這般做,主要是為了讓她的女兒上去獻藝,給各位世家公子增添印象,同時,也能看看這京中的公子到底誰才是不承虛名,真的有才。
侯府小姐聞言,立即配合著道:“既是我家設宴,不若由我來打頭陣,為接下來想獻藝的公子小姐們拋磚引玉。”
說罷,她接過下人拿著的琵琶,到了筵席中間,開始彈奏。
寧明昭嗑著瓜子欣賞著侯小姐的彈奏,見玉蓮這才回來。
侯府的婢女們紛紛託著放有糖蒸酥酪的盤子進亭,在不打擾她們小姐的情況下,將糖蒸酥酪放到每一個客人的桌上。
對面的沈知音見狀,臉色得意,悠閒地喝了一口放在自己桌上的酥酪,忽然覺得味道好似有些甜。
許是侯府的酥酪就比外面的甜吧,沈知音沒怎麼多想,吩咐婢女帶著她儘早準備好的舞衣,離開位置去換。
一曲畢,侯小姐起身答謝,寧明昭邊給她鼓掌,邊舀起放在手側的糖蒸酥酪要吃。
玉蓮趁機將她的碗拍開,摔在地上。
寧明昭拿著勺子的手在半空頓住。
侯府的下人過來收拾,玉蓮接過寧明昭手裡的勺子,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姑娘,這糖蒸酥酪還是不要喝的好!”
雖然她已經換掉了寧明昭的酥酪,但是為了以防萬一,玉蓮決定一口糖蒸酥酪都不能落到她家姑娘的嘴裡!
她家姑娘就由她來守護!
寧明昭:“好吧。”
雖然不知道玉蓮為何這麼說,但見她一臉鄭重的模樣,便也沒說什麼。
沈知音換好舞衣回來後,便見寧明昭桌上的糖蒸酥酪已經沒有了,還以為她吃完了,心中越發得意,繼續喝了幾口自己的糖蒸酥酪。
接下來又有幾位公子小姐上去表演墨寶吟詩、吹笛奏簫,沈知音估摸著藥效差不多要發作了,便在一場表演後的空隙,朝著寧明昭道:“寧五姑娘,你怎麼不上去獻藝啊?”
“還是說,你沒有藝可獻?”
話音一落,周遭的人紛紛將視線落到寧明昭身上。
寧明昭長得是極美的,說是傾國之姿也不為過,容顏濃豔嬌美就算了,偏偏胸前還十分飽滿,身材也纖穠有度。
但聽聞她的脾氣不大好,又是從鄉下長大的,眾人紛紛猜測,她定是才藝不精才不敢主動獻藝,不知被沈知音這麼一點,會不會惱羞成怒?
“怎麼會?”寧明昭雖不知道周遭的諸位在想什麼,但也絕不能被沈知音落了面子,聞言,便接過玉蓮遞來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過每一節纖白的手指。
她看向上一位獻藝留下還沒來得及收走的古箏,道:“不知這古箏的主人是否介意我稍微借一下?”
筵席中有個女聲喊了句“不介意”後,寧明昭在走上前去坐下,將瑩白的手指摁在琴絃上。
清脆的琴聲恍若破曉的日光,從寧明昭的指尖流出,又像飛揚著旋轉到天際,帶著花露的清香穿過亭間,伴隨著鳥鳴,跳躍著譜寫出一首生機勃勃的樂曲。
周遭的人不禁感到一陣驚訝,瞬間安靜了下來。
寧明昭彈著歡快的曲子,指尖卻有些隱隱作痛。
秦樓的老鴇是按照花魁的標準來培養她的。
寧明昭閉上雙眼,忽然就想起小時候,只要她彈錯了譜或是跳錯舞步,老鴇為了不讓她的身體看出有明顯外傷,便會拿針扎進她的指腹懲罰她。
十指連心,她小時候是一邊哭著,一邊手指流血,學會了琴棋書畫。
臨近曲末時,歡快的曲調又漸漸變得婉轉悲傷,像是不捨,又像是春夏過後後,到了繁華落盡秋冬的悲寂蕭瑟。
一曲終了,筵席的賓客們還沒從方才的曲聲走出來,一時間竟忘了鼓掌,等到寧明昭回到自己的位置後,才爆發了激烈的掌聲。
“好!”
“彈得真好!”
而另一邊沈知音的臉色看起來就不大好了,她原打算此番定要讓寧明昭出個大丑,卻沒想到她不僅出色地完成演奏,連藥效都沒有發作!
沈知音氣得牙癢癢,目光兇狠地瞥向一邊的婢女質問,婢女連忙跪在她身側道:
“姑娘,您相信奴,奴真的按您的吩咐下藥進去了,許是還得再等一會!”
“要是一會她還沒發作,我就扒了你的皮!”沈知音咬牙切齒地說,隨後換了副表情起身,準備跳舞。
侯夫人早在一個月前就給沈知音下了帖子,而曹貴妃也和沈知音說過,這場筵席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所以為了在全京城的世家子弟前大放異彩,沈知音一早就命人新作了件舞衣,為了保持體態輕盈,又喝草藥催吐輕身。
眼下,她身著流光溢彩的水藍色綾羅舞衣,恍若神仙妃子般舉起纖纖素手比好姿勢,在悠揚的樂曲中翩翩起舞。
“沈姑娘不愧是京中名師杜雲玉的閉門弟子,這舞姿真是曼妙!”
聽到周圍有人在誇她,沈知音微微一下,跳得更加起勁,還朝著寧明昭挑釁地看了一眼。
她心想,方才寧明昭彈得好又如何?不過是為了她烘雲托月的,況且待會只要藥效發作,寧明昭定會顏面盡失!
想到這,沈知音便更高興了,婀娜地舞動著,卻在一個下腰動作後,忽然感受到了身體的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