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顧輕舟過了一輩子,外人都以為我們是模範夫妻。
羨慕我丈夫有為,兒女有才。
殊不知我丈夫的心裡一直裝著別的女人。
就連我的兒女都把那個女人視作母親。
我為這個家付出心血,卻連合葬都被他們嫌棄。
為了和張晴川合墓,我的丈夫和兒女將我活活逼死。
再睜開眼,婆婆臥病,兒女年幼。
而張晴川已經住進了村子裡。
婆婆正愧疚對丈夫說:“是媽生病耽誤了你。
不然許青苗這個大字不識的農婦,憑什麼配你這個高材生。”
顧輕舟嘆息著說:“她有幾分力氣,你就當個牲口使”。
這次我沒有再暗自流淚,而是大步跑向村口。
趕在最後時刻攔下了考察團,報名參加他們的種子培育封閉實驗。
誰都會負我,但只有國家永遠不會負我。
……
漫天穀粒迎風飛舞,和剛揚出去的沙塵石子混作一團。
我被兒子撞倒在地,掌心出血,火辣辣得疼。
“你力氣大,幫張老師揚個穀子怎麼了?你也就這點作用了。”
婆婆跟著說和。
“晴川孤身一人來到村裡,輕舟多照顧些也是正常的,你別多想。”
“我和晴川是知己,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算了。
這點順手的事,你要是不想幹也沒必要發這麼大脾氣。”
顧輕舟輕描淡寫地說道,卻引起我心臟一陣緊縮,疼的幾乎喘不上來氣。
眼前浮現出上一世兒女逼著我同意,讓張晴川百年後和顧輕舟合葬的場景。
“媽,你本來就配不上我爸,張老師才是我爸的靈魂眷侶。”
“活著的時候你困著我,我不想死了還沒有自由。”
“你是照顧了我,送輕舟上了學,但輕舟也娶了你啊,不然你怎麼可能進我家大門。現在他也不是要和你離婚,只不過是不合葬而已。”
我從沒想到,我付出全部心血照顧了一輩子的家人、親人、愛人會這樣對我。
他們嫌我沒文化、嫌我粗俗囉嗦、嫌我拿不出手。
所以我一輩子沒見過顧輕舟的同事,沒參加過孩子的家長會。
連兒女的定親宴,主位坐的都是張晴川。
可他們偏偏不嫌我父母留給我的家族墓地。
公公說那地方風水好,所以早早進去佔了位,婆婆自然要和公公合葬。
顧輕舟要和父母愛人葬在一起,能請走的只有我這個外人。
我氣地心臟生疼,卻還是被兒女押著在協議上籤了字。
而他們在張晴川病床前噓寒問暖報告喜訊時,我氣血上湧,活活氣死在家。
轟隆一聲雷響,把我從幾乎令人窒息的回憶中驚醒。
顧輕舟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滿身書卷氣。
和三十年後滿臉淡漠一年非必要可以不和我說一句話的人一模一樣。
“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去幫晴川。”
顧輕舟挽起袖子,等我如往常一樣去阻止他。
過去多少年,但凡我不願意幫張晴川幹那些髒活累活。
他就用自己來威脅我。
現在他愛去不去。
我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就往村口跑去。
顧輕舟驚愕地看著我。
婆婆當時就急了,在後面喊我,見我不理,更是連打了兒子好幾下。
邊罵邊說孩子不懂事,讓我回去。
兒子哇哇大哭,一旁做遊戲的女兒也跟著哭起來。
剩下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可我頭也沒回,終於在考察團上車前攔住了他們。
氣喘吁吁伸出左手的稻穀。
“我知道你們是來找好種子的,你看看我這個怎麼樣。
我侍弄的莊稼畝產能達到五六百公斤。”
我知道,眼前的這群人未來會培育出能夠畝產上千公斤的稻種,讓所有人吃飽肚子。
上一世,我也有這樣的機會。
可我因為擔心沒人照顧家裡放棄了,只是託人送去了稻穀。
既然重來,我的力氣就該揮灑在國家的事情上。
為首的老先生樂呵呵地詢問了我幾個問題後。
最後沉吟半晌,“我們的實驗是封閉的,一開始可能幾年都不結束,你願意嗎?”
我點頭,“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村書記急了,一把把我拉到一旁,“你走了,你那一家子怎麼辦?
你婆婆身體不好,輕舟也是個幹不了活的,還有倆孩子。”
我勾起唇角,“書記,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做好了,為全村都能爭光。豈能因為一點家事放棄。”
村書記一時也被激起豪情,但還是不確定地問:“輕舟同意嗎?你不需要和他商量?”
我輕笑道:“他是文化人,平日最愛說的就是為國爭光,肯定會同意的。”
村書記一拍胸脯,“那就這樣定了,你走那天,我給你辦歡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