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青竹端著洗臉盆進房,見曲南矜正在穿衣服,一臉欣慰。
李青竹擰了帕子,習慣性地想幫女兒洗臉。
曲南矜忙道:“娘,我自己來。”
“行。”李青竹把帕子給曲南矜,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眼神熱情得能把人看融化去。
曲南矜被看得不好意思。
在二十一世紀時,她是個孤兒,可從來沒有感受到這麼熾熱的母愛。
但,心裡還是有點小歡喜的,這一世她也是有爹孃疼愛的小孩了。
“待會兒娘帶你去村長家,等娘從呂家回來了,再接你。”李青竹想去呂家給呂志儒上炷香。
“我也一起去。”
李青竹有些猶豫。
一來,是女兒這兩日死裡逃生兩次,受了很大的驚嚇,需要靜養。
二來,是她怕呂家並非所有人都和呂員外一樣深明大義,可以用平常心對待她的女兒,恐怕有人會因呂志儒的死怨懟曲南矜。
她是打算等女兒的身子骨好一些,再帶女兒去拜會呂員外,到呂志儒的墳前燒香。
曲南矜知道李青竹心中所想,她抓著李青竹的手晃了晃。
“孃親放心,我之前之所以痴傻,乃是因為體內只有一魂一魄,其他的二魂六魄在和仙人修行仙術。現在的我,可厲害著呢,你就帶我一起去吧!”
李青竹沒完全相信女兒的話,但也信了部分。
“行吧,那就帶你去吧。”
李青竹進灶房烙餅,曲南矜幫忙燒火。
“娘,我這玉佩是怎麼來的?”曲南矜指了指狐尾玉。
“你出生的時候,就握在手裡了。”李青竹說,“我還夢見一隻狐狸用尾巴圈著你,依依不捨地將你送來呢。你小小的一個,被狐狸的尾巴護得很好……”
在盛國,狐狸是吉獸,有狐狸入夢來是吉兆。
回憶起夢中情景,李青竹露出了笑。
“這些……村裡人好像都不知道……”
曲南矜沒在記憶裡搜索到一絲一毫內容,要是村民知道,早就傳開了。
“這本是好兆頭,但你爹說這種事情不宜宣傳,天賦異稟之人容易招人妒忌,我們又只是尋常百姓,我就沒說。”
嗅著烙餅的香味,曲南矜饞了:“唔……好香……好想吃……”
“可以出鍋了,還燙著,別心急吃……”
曲南矜為了能快點吃烙餅,一道靈力打過去,快速將烙餅降到了合適的溫度。
見她張口就吃,李青竹焦急:“別燙著了……”
“溫度正合適,我用了靈力。”曲南矜將餅遞到李青竹唇邊。
李青竹咬了口,還真是正好合適的溫度。
但誰家神仙,會教這種方便吃東西的法術?
未免太……不務正業了。
裝好了烙餅,李青竹牽著曲南矜的手出門。
路過一家人門前時,裡頭一清秀少女探出頭來。
“嬸子,南矜,你們去哪兒呀?”
“是真兒啊,我烙了些餅,你拿著和小樹分著吃。”李青竹分了一部分餅給李真兒。
李真兒擺手:“不行……”
“好香啊……”李寶樹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還在換牙,其他牙掉了沒長出來,只有一顆大門牙異常醒目。
“收下吧,真兒姐姐幫我縫衣服辛苦了。”曲南矜勸道。
李青竹會打獵,卻不擅長針線活兒。
且李真兒的父親五年前去世,她便以野味交換讓李真兒幫忙縫補衣衫,也算是幫襯他們。
李寶樹睜大圓溜溜的葡萄眼:“南矜姐姐真的變得聰明瞭!”
曲南矜看到李寶樹臉上的黑氣,便仔細看了眼。
她叮囑:“小樹,你這幾天不要吃外頭來歷不明的東西,別亂撿地上的野味回家煮,容易出事。”
“知道啦。”李寶樹滿口答應。
曲南矜見他乖乖應下,抓著李寶樹的手,在他的掌心寫下一道符。
李真兒問:“南矜,你是看出什麼不妥了嗎?”
她可是聽說了,南矜是遇到神仙之後變得聰慧的,說不定神仙還教了南矜本領。
“你們家不亂撿肉禽,不亂吃東西就沒事。”曲南矜回道。
才和李真兒、李寶樹話別,曲南矜就遇到了他們的母親錢氏。
錢氏鼻頭尖薄,雙眸明亮,面頰紅潤,身材豐腴。
除了有點貪圖小便宜之外,人性子不壞。
此刻,她手裡拎著一隻野鴨子,正滿臉歡喜。
野鴨子左邊的翅膀受了傷,似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嘿嘿嘿……我這運道啊,無人可及!
剛出門沒走多遠,竟然撿到這麼肥美的野鴨子!
一半燉湯,一半炒著吃,真兒和小樹鐵定喜歡。”
曲南矜提醒:“嬸子,您最好將這鴨子丟進火堆裡燒成灰,然後再在灰上撒鹽,將灰放到太陽下曬一個時辰。不然,吃了要出事的。”
錢氏一聽曲南矜的這話不樂意了。
“這可是我撿來的,你竟然叫我燒掉?
你是不知道我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的苦,我們家想吃一頓肉不容易……”
李青竹打斷錢氏的話:“你就聽南矜的吧。南矜剛才才和小樹說,不要吃撿來的東西否則會出事,你就撿東西回家了。
你忘了算命先生說小樹八字輕,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嗎?他當年可是從水鬼手裡死裡逃生啊。”
“那……那好吧。”錢氏不捨地看著野鴨子。
這麼肥,這麼多肉……要燒成灰,多可惜啊。
可想起水鬼的事情,她又一陣後怕。
坐上牛二家的牛車,曲南矜問李青竹:“娘,小樹當初也遇到水鬼了?”
“是啊,那時小樹爹剛去世沒多久。”
“小樹落入了白南河,真兒下水救,兩人都差點被水鬼拖下去。得虧榮達那孩子,不要命似的救他們,把人救回來了。”
曲南矜記得何榮達,他住在李真兒家隔壁。
她爹曲凌風在家時,何榮達沒少來請教他爹問題。
只是,水鬼在水中力大無窮,習武之人尚且無力抗衡。
何榮達一個文弱書生,哪裡來的力道把被水鬼拖住的兩人救上岸?
難道何榮達是隱藏大力士?
“這事兒我記得。”牛二也加入了閒聊。
“那白南河的水鬼,左眼有個紅色胎記,就是小樹和我們說的。之後,大家就更不敢靠近白南河了。南矜你落水見到那水鬼,有胎記嗎?”
李青竹眼神危險地看向牛二。
幹嘛要讓她女兒回憶那麼可怕的事情?
牛二訕笑:“我這不是和南矜隨便聊聊嗎?”
“見到了,那水鬼左眼有個大塊的胎記。
他渾身溼漉漉的,滑膩膩,就像是有粘液的泥鰍。
髮絲泛著綠光,在水裡和蛇一樣張揚,能將人拖下水。
要是被找的替身想掙扎,他嘴裡還能吐出水草,掙扎得越厲害,水草纏得越緊……”
曲南矜不鹹不淡地講述著。
牛二卻怕了:“別……別說了……怪嚇人的。”
牛車到了呂宅門前,牛二在外頭等著。
曲南矜和李青竹在丫鬟的帶領下,走到靈堂外。
“大哥他犯糊塗了吧?曲南矜是害死儒兒的兇手!為什麼要放她進來拜祭儒兒?”
說話的是呂志儒的嬸嬸王氏。
李青竹握住曲南矜的手,低聲告訴她:“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這個丫頭片子就是曲南矜對吧?你害死了儒兒,還敢過來?你得給我的儒兒償命!”王氏氣勢洶洶走向曲南矜,眼睛瞪得老大,彷彿要吃人。
李青竹把女兒護在身後,冷冷看著王氏。
曲南矜看著王氏眼中迸發出來的恨意,仔細看了看王氏的面相。
此人顴骨削尖,雙眼凸起,鼻樑起節,右腮凹陷,是典型的奸險小人之相,為人霸道、不擇手段、謊話連篇。
不過,她面有惡紋,一臉衰相,最終一切算計終成空,自食惡果。
“娘,您別這樣……”呂興寧拉住王氏勸說,“堂兄想救人,您這般,與堂兄的本意背道而馳!”
“滾!不幫你堂兄報仇,還在這裡阻攔我!
你堂兄英年早逝,你是不是很開心?很得意?
我知道,你一直嫉妒儒兒比你聰慧!”
王氏一巴掌打在了呂興寧的臉上。
呂興寧被打得臉一歪,他捂住臉,眼神受傷地看著暴怒的母親。
他的母親,竟然這樣想他?
堂兄遭逢意外離世,他也悲痛萬分,恨不能以身代之……
在母親的眼中,他是一個嫉妒成性,見兄長死了會開心的畜生嗎?
曲南矜看到周圍的丫鬟小廝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忍不住查看呂興寧和王氏的面相,看二人的血緣關係。
呂員外匆匆趕來,怒喝一聲。
“夠了!王氏,你要在儒兒的靈堂上撒潑嗎?
儒兒昨夜給我託夢,告訴我,是曲大……小姐想救他性命,而非他要救曲姑娘的性命。
興寧是你的孩子,你怎可如此待他?傷他的心?”
“儒兒給你託夢?他為什麼不給我託夢?為什麼?”王氏捶胸頓足,大哭起來,“他應該給我託夢的啊!”
“人家不給親爹託夢,為何要給你一個嬸嬸託夢?你算哪根蔥?”李青竹對王氏沒好氣道。
王氏還嫉妒呂員外這個當親爹的,王氏自己不是有孩子嗎?
瞥了眼呂興寧臉上已經腫起來的巴掌印,李青竹都要懷疑呂興寧是不是王氏親生的了。
哪有這樣對待自己孩子的?
“你帶興寧少爺去擦藥。”呂員外吩咐丫鬟。
見呂興寧那呆呆的模樣,呂員外拍了拍呂興寧的肩膀以示安慰。
“二位隨我來。”呂員外躬身,客客氣氣地邀請曲南矜和李青竹。
“等等,不能讓他們進去。”王氏再次阻攔,她還招呼丈夫,“呂有志,你快過來,你看看你哥,他要讓仇人給儒兒上香。”
呂員外瞪了眼呂有志:“快管管你媳婦,曲小姐是我家貴客,王氏若再無禮,我就讓下人將你亂棍打出去!”
呂有志拉扯著王氏往一邊走:“你別鬧了,大哥要生氣了……”
嘴上這麼說著,他看曲南矜的眼神也頗為仇恨。
曲南矜給了呂有志和王氏一個白眼。
就愛看他們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蠢樣!
進了靈堂,曲南矜和李青竹給呂志儒上了香。
呂員外道:“還請曲大師稍作休息,我去拿準備好的玉。”
丫鬟領著母女二人去院子裡坐下,奉上了茶點。
“你是大師?”丫鬟退下後,李青竹瞅著女兒。
女兒什麼時候變成大師了?
曲南矜就將昨晚帶著呂志儒見呂員外的事,說給李青竹聽。
李青竹捏了捏女兒的鼻子,問:“你啊,還特意避著娘做什麼?”
“我擔心娘害怕。”
“娘什麼都不怕,你做什麼事情,娘都能陪著你。”李青竹慈愛地撫摸著女兒的腦袋。
曲南矜彎了彎唇,抱住李青竹:“娘,你真好,我喜歡你。”
“誰在偷聽?”李青竹聽得細碎的聲響,腳踢石頭,砸向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