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大師要給他算這一卦,看來是大師已經預判了他的預判。
楚靈洱把收好的紅紙重新鋪平。
“傅總,請把您兒子的生辰八字寫下來。”
傅淳執筆寫下。
“大師,可以算出來我家小楷現在在什麼方向嗎?”
“他在哪裡?過得好嗎?”
楚靈洱合著雙眸,一手掐著訣,久久未做言語。
“傅總問話呢。”杜秘書說。
她緩緩抬眸,語氣冰冷道:
“傅總,你可還記得七年前,有位斷了雙腿坐在四輪小車上乞討的小男孩?”
傅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師,我平時日理萬機,怎麼可能會和這種底層人打交道?”
“你再好好回憶回憶呢。”她平靜道。
傅淳苦思冥想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平時和我談生意的非富即貴,不是豪門貴胄,就是政府高官。”
“況且我平時出行常年都是私家車和私人飛機,更不可能遇到什麼乞丐了。”
楚靈洱明亮的眸子裡滿是無奈的憤恨。
“七年前,在你家豪宅門口,你一腳踢開了一位向你乞討的殘疾小乞丐,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有道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傅淳,是你親手斬斷了你們之間的父子親緣。”
聽她這麼說,傅淳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可怕的想法悄然從他心中誕生。
難不成那個小乞丐……
“想起來了?”
楚靈洱冷笑了聲,“傅淳,太晚了。”
“從八字上看,你兒子的印星受克,月柱逢卯酉相沖,生來便與父母緣淺。”
“如若僅此而已,還則罷遼。”
“可偏偏攤上你這樣嫌貧愛富的父親,正財過旺,導致少年行運,生於富貴家,卻無福消受。”
“傅淳,你兒子是被人拐走的,人販子把他雙腿打斷,下藥毒成啞巴,又把他上半身與四角帶輪的鐵板捆綁在一起,放任流浪在街邊行討。”
楚靈洱口中的每一個字如同根根分明的銀針扎進傅淳的心窩。
隨著七年前的回憶漫上心頭,他雙腿癱軟在地。
“你兒子活下去的慾望極強,儘管所涉折磨非人,他卻從沒喪失過回家的希望。”
“他憑藉記憶,用雙手划著輪子,從荒郊野嶺一路劃回京城,渴了就喝路邊的雨水,餓了就吃別人施捨的剩飯。”
“他靠著頑強的毅力,就這樣流浪了三年,用那雙手划著板車,劃了幾百公里終於找回了家門口。”
說到這,她也不禁哽咽,“他見到你西裝革履地從豪宅出來,那一刻有多麼欣喜?”
“所以他才拽著你,纏著你,懇求你!”
“他小小年紀嗓子被人毒啞說不了話,所以只能和你比劃瘋狂地手勢,他做這些就是想告訴你,他終於找到家了!”
“但是傅淳,他當時多麼欣喜若狂,被你踢開時就多麼破滅無光。”
“他沒想到自己那個嫌貧愛富的爸爸,會連看都不看一眼,就一腳把自己踢開,嘴裡還不乾不淨地說這是哪裡來的小雜種……”
楚靈洱固然想懲罰傅淳,讓他知道自己種下的惡果。
可一想到那孩子拼了命來到父親身邊,又被一腳踢開的仿若死灰般的心境,她也難以再繼續說下去。
圍觀的眾人們紛紛沉默不言,陷入一陣沉思。
不少家中有孩子的父母聽了,都跟著揪心。
其中一個婦女問道,“可是大師,傅淳這麼有錢,那人販子為什麼不直接索要錢財?”
“即便把孩子虐待成這樣,他又能乞討來多少錢?”
“人販子這樣做,無利可圖啊。”
林堯一邊記錄案情,一邊思考著群眾提出的問題。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大概是……”
“尋仇。”他與楚靈洱異口同聲。
短短幾分鐘內,聽聞噩耗的傅淳已經彷彿蒼老了十歲。
他被杜秘書攙扶著,聲音顫抖著問,“大師,那……你可能否算出來,小楷他現在……”
“現在還……活著嗎?”
楚靈洱的沉默,徹底擊垮了傅淳。
他徹底失去了往日風度,抱頭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小楷!!!!我的兒子!!!!!”
“是爸爸錯了,是爸爸錯了啊!!!!”
“小楷,我的兒子啊,爸爸要為你報仇,要為你報仇!!!”
他聲音嘶吼著,哭腔沙啞低沉。
“大師,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害死小楷的,我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我也要置他於死地!!!”
杜秘書的心也跟著疼,“大師,有什麼話您就別藏著掖著了,少爺到底是怎麼離開的?您就告訴我們吧。”
楚靈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傅楷,他是……自殺的。”
“什麼?你說什麼!!!!你剛剛不是還說小楷求生慾望很強,怎麼會自殺?”
傅淳不願相信這一切。
從前小楷還未被找到時,他還懷著希冀。
或許被哪家好心人收養了?
或許和大多數孩子一樣,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又或是在哪所普通的學校上著課,為每天不會的數學題發愁。
不論如何,只要活著便好。
可現在……
“大師,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訴我吧,小楷到底為什麼要自殺?”他熱淚滾燙而下。
“因為絕望。”楚靈洱說。
“他拼盡全力找到了回家的路,卻在離家僅一步之遙的地方被親生父親暴力踢開。”
“和你這個父親對他造成的傷害相比,那些在人販子手中遭受的皮肉之苦,什麼都算不上。”
楚靈洱合上眸子,將寫有傅楷八字的紅紙與布兜中的石灰粉混合,搗碎成丸遞給傅淳。
“你把它埋在大樹根的黃土下,七日之內傅楷便會託夢給你。”
“到時你跟隨夢境指引,便能找到你兒子的屍骨,也算了了你們這段父子孽緣。”
傅淳手裡緊握著那顆丸,久久無法起身直立。
“大師,那……”
她知道傅淳想問什麼,“至於虐待你兒子的仇家是誰,我現在暫時不能告訴你。”
“給我幾天時間,我需要驗證我的想法。”
說完,她示意杜秘書把人扶走休息。
等傅淳走遠後,林堯才敢開口,“大師,你是不是懷疑拐走李滿倉兒子和傅淳兒子的人販子是同一批?”
楚靈洱清冷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殺氣。
“不止。”
“還有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