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啦！”
娘將水煮野菜起鍋裝盆。
兩小隻就跟著娘，一路來到廚房旁邊的客廳。
客廳不大，地面就是泥面，凹凸不平，但乾乾淨淨。
中間擺個方桌，缺了半條腿，用石頭壘起來墊著，有些晃悠，但不至於倒。
爹坐到上方，娘坐到爹的左邊，王金福自然就坐到爹的右邊。
王金墩從裡屋端了個木板凳出來。
王金福看到，那木板凳上有一條裂口，從左上角直接貫通整個表面，這板凳坐上去，一定很膈應屁股。
“墩子，我想坐你那張凳子。”
王金福笑著要和弟弟換凳子。
王金墩瞪大了眼，他不明白，四哥的凳子明明坐著最舒服，今天怎麼要和自己換凳子坐呢？
他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滿是不解。
不過，他是四哥耶，今天四哥給他吃了好多好多魚擺擺，好好吃，好舒服。
四哥要和他換凳子，當然要答應了。
“好的，四哥！”
王金墩滿臉開心的換凳子。
“這傻小子。”
爹和娘看著王金福和王金墩都笑。
小金花也跟著呵呵笑著。
王金福坐下。
王金墩一屁股坐在完好的木板凳上，只覺得小屁股蛋兒，特別舒坦。
忽然，他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大聲道，
“我要挨著四哥坐！”
小矮個兒又提起木板凳放到王金福旁邊，他那小矮個兒，就緊貼著王金福坐下。
“哼！”
看到小矮個兒，死皮賴臉的貼著四哥坐下，王金花頓時別過臉去。
今天的四哥讓她特別舒服，她也想挨著四哥坐。
娘發現了，咯咯的笑，邊笑邊說道，
“今天老四很受歡迎嘛，看，小花也想挨著她四哥坐呢。”
“哈哈哈。”
爹看了，大笑著拍打方桌，讓陳舊殘破的方桌，晃晃悠悠起來，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
“啊，才沒有，娘你亂說，我才沒有想要挨著四哥坐呢。”
王金花的小臉唰一下就紅了。
“老四，你小子就幹看著啊。”
爹忍不住瞪了王金福一眼。
“啊？”
王金福被突如其來的家庭溫暖，暖得找不著北。
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賴皮的小弟，眼巴巴的看自己，滿臉笑嘻嘻。
溫柔的娘，看向自己的目光，滿是慈愛。
嚴厲的爹，明明是在瞪自己，那目光底下，卻全是欣慰。
臉紅的小妹，扭扭妮妮，煞是可愛。
這都是他魂牽夢繞的場景，如今卻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
真是……太棒了！
王金福笑了。
然後。
他提起裂了縫的木板凳，放到兩小隻中間，然後唰的坐下。
這樣，左手邊是小弟，右手邊是小妹。
“四哥。”
“四哥！”
王金花喊四哥，王金墩也喊，聲音故意比王金花大。
“哈哈哈。”
“哈哈。”
破舊的，凹凸不平的客廳裡，是一家人接連不斷的笑聲。
桌上，只有一盆水煮野菜，湯表面，只是零星的飄蕩著幾顆油腥子。
娘端來五碗玉米糊糊。
“吃飯。”
爹喊了聲。
然後所有人都開動。
爹孃夾菜很少，一直對付碗裡的玉米糊糊。
王金福從盆裡夾了一夾水煮野菜，放進嘴裡。
味道乾澀，只有一丁點鹽味，以及可憐的一絲油腥子味。
哪怕鹽味和油腥子味都只有一點，但還是勾得他的胃，咕咕的叫起來。
今天一盤油炸小魚，他全都給小弟小妹吃了。
他半條油炸小魚都沒吃。
他現在的狀態，和爹孃相差無幾。
將乾澀的水煮野菜嚥下，玉米糊糊嚥下，肚子好像進了東西，好像又沒進。
甚至還感覺，更餓了。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
想吃飽根本不可能！
就像現在，玉米糊糊也只有一碗，都沒有裝滿，甚至，他這一碗玉米糊糊，還是最多的。
比干了一整天活兒的爹孃，還要多。
縱然全部吃下，也只能有個小半飽，只能保證不被餓死。
即便如此。
爹孃吃一小口水煮野菜，抿一口玉米糊糊，然後看一眼自己，再看一眼兩小隻，都發自內心的笑起來。
他們十分滿足。
兩小隻吃一口水煮野菜，喝一口玉米糊糊，然後看一眼自己，也咯咯的笑起來。
明明家裡的都油沒了。
今天過去，明天都不知道怎麼辦。
爹孃和小弟小妹，仍舊笑著。
為他能夠浪子回頭，能夠看清狐狸精，能夠重視家人，而暢快。
可是。
為什麼自己的心裡，就那麼不是滋味！
他的返還空間裡，明明躺著一萬條油炸小魚。
只要拿出來，就能讓爹孃弟妹吃飽，補充蛋白質，補充油水。
可是。
他不能！
這是一個物資匱乏的時代，任何一丁點食物都彌足珍貴！
他無中生有，拿出大量食物，不是幫助家人，而是害了這個家！
一旦被別人知道。
他們家必然因為這些多出來的物資，遭受災難！
為此，王金福已經做好計劃。
通過返還空間的物資，一步一步，細水長流的改善家人的生活，這樣才能避免災難。
但是。
明明能立即讓家人吃飽，卻不能做。
王金福的心裡，異常煎熬。！
“看你們四哥，吃個飯還發呆。”
娘當即就從盆裡，夾了一大夾水煮野菜放進王金福碗裡，溫言細語的道，
“老四，不要多想，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困難不能過去？”
爹也從盆裡夾了一大夾菜，放進王金福碗裡，故作輕鬆的道，
“老四，你娘說得對，天塌了，還有爹在前面頂著。”
小妹也從盆裡夾了一大夾菜，放進王金福碗裡，微笑著道，
“今天的四哥，真棒！”
小弟墩子，見爹孃和姐姐都給四哥夾菜了，連忙站起來。
一雙腳丫子踩在木板凳上，夾了最大一夾菜，一邊連忙急切的道，
“爹孃姐姐都給四哥夾菜，我也要，我也要！”
說著，將水煮野菜放進王金福碗裡，期待的道，
“四哥，吃！”
王金福低頭一看，碗裡的水煮野菜，堆得像個小山似的！
此時，盆裡剩的菜，恐怕還沒有他碗裡的多。
抬頭。
是家人們期盼的眼神。
瞬間。
王金福心裡滿是感動。
同時，更是難受。
一定，一定要讓家人吃飽穿暖！
就從現在開始。
王金福放下碗，擱下筷，起身走向裡屋，丟下一句話，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