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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太太去世前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王媽媽想了想後搖頭:“沒有。”

陸寶兒:“再仔細想想,哪怕一件很小的事。”

王媽媽又沉默著想了半晌,忽然道:

“後院的那匹老馬去世了,算嗎?”

祁遠道蹙眉呵斥:

“馬去世,跟老太太有什麼關係!”

王媽媽縮了縮脖子,囁嚅著回:

“那匹馬是老太太帶進府的,死的前日……蓮姨娘去騎過。

老太太聽說後當時雖並未有激動之色,但那日的晚膳,老太太沒動幾口。

老太太只有在心情很不好的時候才會不吃飯。”

周玉沒帶腦子的來了一句:

“難道老太太是怨蓮姨娘把她的馬騎死了?”

祁慕黑著臉瞪他一眼:

“要真是這樣倒好了!”

“直接讓蓮姨娘磕頭賠罪,不行讓她給老太太陪葬!”

“羨之,慎言!”祁遠道低聲呵斥。

陸寶兒看向祁慕,有些意外:“你似乎很討厭蓮姨娘?”

祁慕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祁遠道:“陸姑娘,母親的怨氣莫非真來自於蓮姨娘?”

陸寶兒搖搖頭:“哪有這麼簡單!”

這麼強烈的怨氣,就因為一匹馬?

肯定不是!

那匹馬的背後定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再帶我去老太太生前住的地方看一看吧!”陸寶兒說。

“姑娘請跟我來!”

祁遠道領著陸寶兒去了老太太所住的曦月閣。

看著那門匾上的字,陸寶兒眼中閃過讚賞。

“好俊的字!”

“是老太太寫的?”

祁遠道:“沒錯,那是母親年輕時寫的,後來年紀大了,就寫不動了。”

曦月閣不算大,但因為東西都被收拾乾淨了,所以顯得空曠。

“老太太的東西呢?”陸寶兒問。

祁遠道:“母親去世後,不少東西都燒給她了,剩下的都在這,算是給活人留個念想。”

陸寶兒大致掃了一眼,念想還真是少得可憐。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書架頂端的一個盒子上。

那盒子實在破舊,遍佈灰塵,但細看之下,卻是黃花梨木做成的,盒子邊上還雕著一個很特別的圖案,十分精緻。

架子太高,陸寶兒夠不著。

祁慕剛要上前幫她,誰知卻被林刀搶先一步。

林刀微微踮腳,就把盒子取了下來。

這時祁慕才注意到,這美人竟然只比他略微矮了那麼一點。

因她過於出眾的容貌,大部分人都會忽略其他外在條件。

只要不是比她矮得太過分,都不太能察覺到。

林刀將盒子遞給陸寶兒,還甜膩膩地說了聲:

“寶寶~給你~”

這一聲令在場的男子骨頭都酥了。

好一個妖美人。

不過陸寶兒似是聽習慣了,只微微一笑。

說回正事。

陸寶兒打開那黃花梨木盒子。

盒子不算大,卻放了不少東西。

有一方印鑑,上面刻著國子監,還有一些文章詩詞。

字跡都一樣,是老太太的。

不過像是有些年份,很多紙都泛黃了。

陸寶兒輕聲念著紙上的詩:

“且看紅顏新步闊,長風萬里任傲遊。”

……

“寒夜深深鎖夢長,朱欄幾曲困紅妝。”

……

“一朝掙斷樊籬縛,萬里雲天任鳳翔。”

……

陸寶兒一張一張地翻開,越看心中越驚。

直到最後一張。

這張紙已經幾乎快爛了,上面的墨跡早已暈開,但不難辨認。

“寒霧鎖星漢,霜露壓花枝。

世間多少羈束,長夜苦難持。

……”

陸寶兒輕聲念出。

祁遠道:“這應該是母親年輕時所作,那時文人大多借詩詞疏悶,也不算稀奇。”

陸寶兒沒理他,只是繼續念:

“心似囚鴻思奮,身若縛蠶期蛻,掙扎未曾辭。”

這句一齣,眾人的眼中不約而同地閃過驚異。

他們驚得不是這句詞有多好,而是這詞出自老太太之手。

思奮,期蛻,掙扎……

彷彿身處地獄。

老太太在府中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心中怎會困頓至此,以至於寫出這樣的詞?

“這真是母親寫的嗎?”祁遠道問出口。

陸寶兒還是沒回答他,兀自念出後面的。

這一次,她沒停頓,也停不下來。

“正義如燈引,破梏志難移。

驚雷起,陰霾散,曙光馳。

不平須掃,縱有千險亦驅馳。

休懼強權如虎,何畏艱途似棘,浩氣滿征衣。”

陸寶兒唸完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猶如洪鐘,衝擊著眾人的心。

不!

真正衝擊他們心靈的是作詞者所傳達出的英勇無畏。

不平須掃,縱有千險亦驅馳!

這是何等的氣魄!

休懼強權如虎,何畏艱途似棘,浩氣滿征衣。

這是何等的無畏!

這樣的詞,真的是一個囿於深宅的老婦所寫嗎?

陸寶兒瞧著一個個臉上的震驚,不免覺得諷刺。

這樣的詞若出自一個男子之手,他們必會拍案叫絕。

但出自一位女子,他們只會覺得震驚!覺得不解!

覺得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寫出這樣志氣磅礴的詞!

這世道對女子,當真偏心極了!

這祁家滿院的孝子賢孫,何曾真正瞭解過這位老太太。

劉曦月,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你一定很孤獨吧!

陸寶兒現在可以確定。

劉曦月的沉默寡言不是因為老了,而是因為累了。

“祖母是怨這深宅大院困住了她嗎?”祁慕怔愣愣地問。

“若真如此,如何才能平了她的怨氣?”

“難不成……要讓祖父與祖母和離!”

祁護此話一齣,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他。

祁護忙俯首:“是我失言!”

陸寶兒眸光微暗,接了句:

“若這真是老太太的怨氣源頭,和離或許是個辦法。”

“祁大人,如今你父親被困宮中,若真要和離,這個主你可做得了?”陸寶兒問。

祁遠道臉色一僵:

“那是我父親母親,這我如何做主!

何況母親已去,從沒聽過要跟已故之人和離的。”

陸寶兒:“我的意思是,開祠堂,劃去老太太的名字,讓她擺脫祁家婦的身份!”

聽到這話,滿場皆驚。

祁遠道張了張嘴,始終說不出話。

陸寶兒知道,他應是做不了主。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祁慕蹙眉:

“若要開祠堂,必須請出祁家族老。

先不說興師動眾,惹人注意,只說距離。

那些族老分散各地,有些離此幾百裡,等他們到,至少一個月。

一個月,墳頭草都半尺高了。”

陸寶兒凝神沉思片刻後道:

“那便退而求其次,重刻老太太靈位,不冠夫姓。”

“這……”祁遠道抿唇猶豫。

“這樣做就能化解母親的怨氣嗎?”

“我不確定。”陸寶兒實話實說。

“我只是告訴你們一個可能,至於願不願意做,選擇權在你。”

祁家所有人都看著祁遠道。

祁振理不在,他是唯一一個能拍板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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