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的心狠狠一顫。
方才小廝來稟,大嫂情況危急,有可能一屍兩命。
三哥的么子突發急症,已經一隻腳踏在鬼門關了。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尊嚴。
祁慕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直接對著陸寶兒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什麼狗屁尊嚴,去他孃的!
“瘋婆子,那個賭約你贏了!
但你要是救不回爺的家人,爺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陸寶兒微微一笑,晃了晃被綁的手:
“六爺,還等什麼,難不成要讓我揹著刑架去救人。”
祁慕一個眼神,馮七便上前替陸寶兒解了繩子。
陸寶兒揉了揉手腕,“走吧!”
情況危急,祁慕也顧不上找馬車了,直接將陸寶兒帶到了自己的馬上,一路疾奔。
路上,祁慕問:
“瘋婆子,你那天說我祖母心中有怨,可是真的?”
無人回答。
祁慕一低頭,才發現陸寶兒竟然睡著了。
在馬上,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
這女人竟然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爺看起來就這麼像好人?
就在祁慕以為不會得到回答時,陸寶兒開口了:
“若老太太心中無怨,這會兒已經安葬了。”
祁慕:“你沒睡著啊?”
陸寶兒:“牢裡沒睡好,累。”
祁慕不再說話。
到了地方,沒等祁慕叫她,陸寶兒自己就醒了。
她跳下馬,緩緩走上臺階。
此時的陸寶兒彷彿變了個人。
不再是剛剛懶散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凝重,還有一絲心疼。
她在心疼誰?
老太太嗎?
祁慕思索間,陸寶兒已經走進去了。
他剛要跟上,卻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祁羨之!”
祁慕腳步一頓,這狗友怎麼來了?
狗友名叫周玉,字寧瑕,乃武侯周家嫡子,皇帝的親外甥。
他和祁慕是望都城中出了名的紈絝霸王。
礙於背後勢力太橫,各家長輩們罵人都不敢直呼其名地罵。
於是就有了狐朋狗友這個代號。
狐朋是祁慕,狗友自然就是周玉了。
“寧瑕,你怎麼來了?”
周玉憤憤上前道:
“祁老六,你還拿不拿爺當朋友了?家裡出了這麼大事,竟然不告訴我!”
祁慕蹙眉:“你怎麼知道?”
周玉:“不僅爺知道了,天亮後,整個望都百姓都會知道。
祁家老太太是被人害死的,死不瞑目,化作厲鬼索命來了!”
祁慕當即大怒:“胡說!”
“我祖母在睡夢中離世,走得很安詳,怎麼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周玉:“你朝我吼沒用啊,得讓望都城的百姓相信,最重要的是得讓龍椅上那位相信。”
祁慕眉頭一緊。
事發時,他第一時間讓馮七封鎖了府門,沒想到消息還是走漏了。
要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可偏偏去世的是他的祖母——祁家老太太。
老太太曾在國子監做過女官,皇上潛龍時也曾受過她的啟蒙。
雖說不是太親近的關係,但架不住祁家勢大,皇上早有動搖之心。
若用此事大做文章,祁家危矣!
祁慕的拳頭漸漸握緊。
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祁六爺,你呆站著做甚?我不認識路!”
這聲音很冷,卻猶如一陣清風,瞬間驅散了他心中的陰霾。
拂曉昏光下,視線模糊,但陸寶兒的臉因為過分白而異常清晰。
只是畢竟餓了三天,讓她顯得越發半死不活。
祁慕看得發愣,直到周玉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才回神。
“祁老六,那姑娘是你相好的嗎?”
“看不出來,你喜歡這樣式兒的啊!”
周玉滿臉調侃。
祁慕黑著臉,賞了他一個爆栗:
“你眼瞎啊!那是爺請來驅鬼的法師!”
法師?
還是女的!
稀罕稀罕!
周玉笑眯眯的剛要上前搭話,陸寶兒就被祁慕拽走了。
“靈堂在正廳,你那天要毀靈堂時沒去過嗎?”
陸寶兒無語。
“都說了,我沒要毀靈堂,那是汙衊!汙衊!!!”
堂堂賒刀人,怎麼會幹毀人靈堂這種損陰德的事!
祁慕領著陸寶兒到正廳時,剛巧撞上找刀回來的管家王二狗。
一見到陸寶兒,王二狗嚇得哇的一聲叫了起來。
祁慕氣得又咬牙:
“王二狗,你叫什麼,見鬼了啊!”
王二狗哆哆嗦嗦的,上下牙齒直打架,兩條細腿直打擺。
“回……回六爺的話,沒沒沒見鬼……”
但這姑娘比鬼還可怕啊!
嚶嚶嚶!
陸寶兒俯身將那把菜刀撿起來:
“祁振理呢?”
說曹操曹操到。
祁振理一聽祁慕把人帶回來了,火急火燎地就走出來。
他看陸寶兒的眼中還有幾分警惕,但已經比第一次見態度好了不少。
“姑娘,在下祁振理,敢問姑娘與我祁家何仇何怨,為何要害我祁家?”
陸寶兒撲哧一聲笑了。
祁振理臉色驟變,怒聲問:
“你笑什麼?”
陸寶兒嘴角掛著譏諷:
“我笑你愚蠢,都這時候了,竟還覺得是有人要害你們。
殊不知,祁家今日有此劫難,乃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祁振理氣得老臉通紅,當即厲喝:
“放肆!”
“我祁振理一生為國為民,對得起天地良心,何來的報應!”
陸寶兒盯著他,眸光銳利如刀:
“你對得起家國百姓,對得起所有人,可你真的對得起棺材中躺著的那位嗎?”
“我……”
祁振理望著棺材,‘對得起’三個字在嘴邊。
他很想說,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詭異的力量扯著他,讓他無法說出口。
最後只變成一句:
“我待她,仁至義盡!”
陸寶兒笑容諷刺:
“祁老爺,若真如你所說,仁至義盡,祁家便不會有今日之劫!”
祁慕忍不住為祁振理說話,
“瘋婆子,我祖父祖母夫妻幾十載,祖父一直愛重祖母。
就算祖母真的心中有怨,那也不會是因為祖父。”
“是嘛?”
陸寶兒神情諷刺。
方才他一齣現,周圍的怨氣便直逼而來。
這怨氣怎麼可能與他無關?
陸寶兒確定,老太太怨的肯定是祁振理,但應該不只是他。
還有誰呢?
陸寶兒漆黑的眸子落到祁振理身邊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