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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5章

鴻臚寺卿把與中原的通信手段、情報網的信物,一應交給了李唯。

大唐埋在朔丹的釘子不多,但有一個算一個,總好過讓李唯從零開始盲啞打拼。

留過了晚膳,鴻臚寺卿叩首以君臣之禮拜別了李唯。

黃昏。

草原上的日落,有一種別緻的荒涼之美。

涼的風、冷的氣、暗淡的暖陽,橙黃色系的天與一望無垠的原始草場。

此景在李唯看來,是一份於現代少見的美,一份於當代無力的絕望。

不過沒事的。

他腦子裡裝了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遇事不決翻找同類項,再開卷抄答案就行了。

這就是出身大國的底氣,旁人偷不走的底蘊。

近代發展史給出了東三省、內蒙等地一份近乎完美的解,無論李唯再怎麼捯飭,於唐朝這個時代它終究是有生產力天花板的。

如此,這裡便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財寶庫。

所以已經開始頭腦風暴的李唯今日決定休息在東帳。

這個時代的男人,可以睡覺的地方很多。

後院哪哪都是床,前院也分睡書房和睡正房。

不是說他不回後院睡,睡在了書房就是委屈著自己。

除去公主府以外的其他任何府邸前院的一應配置,都是比後院要高不少。

不論是侍衛、侍從、丫鬟的數量,廚房伙食的配給標準,就連供暖、置冰也都是緊著前院來的。

意外多了一百五十名士兵,是不錯的意外之財,也解了李唯的燃眉之急。

若是讓青陽部的族人或奴隸為士兵,少不得一番鍛鍊、磨礪。

組織紀律服從性是要費心雕琢的。

讓奴隸手握武器,這背後的隱患哪怕再小,也讓李唯光是想一下就睡不好覺。

而若是從鐵林部借調人手,那他想要的中央集權便一定會受到影響。

當日贈藥,李唯的本意不過是控制內部輿論,方便輔助日後統一口徑做封口。

“既然他們願意留下來,春日的作戰計劃可以更激進些了。”

本來是防守反擊戰術,但現在可以是重拳出擊戰術。

僅憑一百五十人足以。

“先確保奴隸的基礎住宿環境,然後便是安排士兵,再是整頓青陽部,如果來得及就建造宮殿,但……還是原計劃,明年再建,我這條件在大帳中過冬不難。”

奴隸是他手底下最重要的工蟻,確保住宿環境,減少意外傷亡、疾病傳播。

安排士兵,是為了確保士兵的地位與榮譽感。

開國時期,武將的地位一定是要高的。

青陽部作為第一個傾巢投靠的部族,它的待遇也不能馬虎,就算是為了羨煞旁人,李唯也要把它安排的盡善盡美。

以原本青陽部的人口來說,李唯只能做得到‘盡善盡美’,可現在嘛……

“青陽部會燒窯,這樣……”李唯攤開自己手繪的輿圖,“這裡可以再開一座串聯窯,同時把燒製週期縮短到兩天。

再假設一間乾燥室,將餘熱窯尾氣導入,如此可以縮短磚胚乾燥的時間。”

如此壓榨,需要安排工人兩班倒晝夜不停地忙,串聯窯的使用壽命也會減少。

可這種事情,等明年半重建式的維護就好了。

“青陽部青壯120名,分成4組30人,兩個串窯群、晝夜兩班倒。

再添200名奴隸,同樣分四組做幫工。

把士兵的訓練場規劃到這附近,一旦有意外暴亂,第一時間物力鎮壓。

這麼說,還要配備十名內侍做看管,以備不時之需。”

李唯一邊說,一邊把這些計劃落實在筆頭上。

“四千奴隸,其中兩千人分40組、每組50人,輪班施工。

另外1800名奴隸,分36組,輪換運輸、開採。(前面已經支出200在串聯窯做幫工了)

崑崙奴重新分配任務,單獨編6組,做突擊蝗蟲,主砍樹、然後缺哪補哪。”

“手藝人到底是吃香啊。”

原本維護一座串聯窯都得李唯親自下場把關一段時間,可現在只需要交代細節便可以放手了,李唯不由得感慨這就是鐵飯碗的含金量嗎。

朔丹貴族大多瞧不起青陽部,可李唯最看得起的反倒就是青陽部了。

得此良將,李唯預計在120天以內完成所有的房屋建設。

再建不完也來不及了。

按今年來說,是有兩個六月,閏六月裡立秋,九月中旬立冬天便開始冷了,此時幹活兒就已經有些不便了,進了十月過了小雪、大雪,暴風雪就要來了。

活著為第一目標,那住處也不搞什麼花裡胡哨的了。

金窩窩銀窩窩不如凍不死的狗窩窩。

奴隸的住所都安排在窯洞旁邊,二十人一穴,引入地炕、夯土牆、木樑頂棚。

土牆用雙層磚,約四十八釐米厚,用草泥抹面,其中混入苦艾草粉,用以驅除蜱蟲、跳蚤。

與窯洞銜接的地面上設大食堂,磚砌通鋪以中央火塘供暖,外設隔離帶附崗哨樓搭配弩機,並在沿途設置黑煙烽火臺。

此舉防的不是奴隸而是外人。

工業核心之地,不容有半點差錯。

青陽部的族人很少,李唯準備根據統計結果,單純以性別分配集體宿舍。

每天被充分的壓榨身體體能,吃飽飯了以後就別想著再做運動了,如果還能想運動,那就是白天身體運動的不夠充分。

繁衍、戀愛,那都是屬於春天的事情。

集體宿舍設置為五到八人間,為半地下結構,通過火牆供暖,另用鋸齒形山牆增強保溫效果,配用通風豎井,用硫磺石灰塗層防蟲。

青陽部酋長一家,士兵一百五十人,這兩者住的最奢侈,李唯設置了聯排磚屋、另附帶了座小院。

聯排磚屋、每屋上下兩層,每層六十平左右,依舊是通過火牆供暖,只不過用牛膀胱膜給巧手吐屯開了扇透明的窗戶,另用陶製排水管接入統一化糞池。

這也算是李唯在用他們做實驗了。

如果陶製排水管的效果優良,在冬季的表現效果也可圈可點,李唯便準備在來年春日大興各種水利工程。

人肥也是肥啊!

李唯留著巧手吐屯這個號稱手最巧的傢伙,不是準備把他當做吉祥物的。

他預備讓他帶著他的學徒與其他還算力足能飯的老工匠們,給他製作水輪、複合盾體模具、胸甲鱗甲模具。

這都是上一代青陽部族人的老本行了,只是不年輕,不能像以前那樣成日連軸轉了。

但李唯不準備壓榨他們,因為他們在冬日之前的目標只是全副武裝一百五十人。

圖紙李唯還在雕琢改良,如今只差至關重要的最後一步——盾牌上的圖騰要什麼圖案的才好。

這事兒可太大了。

落榜美術生李唯想了一整晚,連夢裡都在給自己科普著所謂龍圖騰的組合與由來。

李唯熬了夜,可第二日依舊是生物鐘的卯時整裝待發。

今天有宴會,李唯穿的很喜慶。

這次倒不是什麼舊衣,是加緊趕製的胡服,是出了雁門關以後被加急送過來的兩箱子服飾、配飾。

帶著行李,連四百里加急都跑不出來,李老能有這效率,李唯已經很感動了。

是一種自己家破人亡本該孤苦飄零時,卻被惡貫滿盈的八大爺熱心關愛的那種感動。

朔丹的衣服,大多是翻領窄袖的袍子。

只不過李老吩咐的仔細,給他做的是右衽交領,又繡了十二章暗紋,還在肩部鑲嵌了塊狼髀石。

這年頭的貴族穿搭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疊穿,能疊就是有錢、有權。

外袍是玄色的,領邊用了寬三指的白虎皮,下襬織了駝絨,是那種厚重感很強的大衣。

立秋的朔丹這麼穿瞧著覺得厚了,實際上被風一掃就知道是剛剛好了。

腰帶是鎏金銅嵌綠松石的,李唯不是很能欣賞這種好比頭頂戴一條小金魚的做法。

但聽著卓娜那恨不得把畢生語文素養都用上的讚美之詞,李唯就知道這條腰帶在朔丹人眼中恐怕是了不得的愛馬仕。

用鐵片包頭的靴子李唯是第一回穿,就像是以前在商場裡見到的小孩子穿的那種走路會響的鞋一樣,這靴子無論是上馬、還是走路都特有排場,讓人完全無法忽略。

卓娜的衣著也是後續李老打包送來的。

要他說,朔丹汗王就該跟他媽結親,這倆人一定挺有共同語言的。

高昌回鶻式對襟長褙子配十二破間色裙,裙襬每一幅都繡了不同的瑞草,這細小的心思讓李唯好長一段時間都盯著這面裙子看。

什麼叫大唐重工啊……

誰說繡工不是工啊……

這技術,等來年桑樹嫁接成了,得讓朔丹人自個兒好好學學,哪怕學些皮毛呢?

這回門禮辦得盛大,在座的朔丹各位都可以說是卓娜的孃家人。

於是乎,便又是一場以喝酒為主的酣暢淋漓的宴會。

有酒喝,有肉吃,實際上和卓娜這個人回門見爹孃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唯一讓卓娜心悅的是,她得到了與二妃單獨在帳內相見說話的機會。

“看來小汗王他待你不錯。”

二妃以過來人的眼光看卓娜,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

首先說這衣著,若是不重視,怎會從頭到尾給卓娜置辦著呢。

如今衣服用料好壞一眼便能瞧的出,衣服上繡的紋樣、圖案都是滿滿當當的,若只是做樣子又哪裡會如此精細?

且卓娜的氣色絕佳,比平時在王庭中多了明媚,眼睛裡也有光,一副朝氣蓬勃、好似盛開的芍藥花。

“嗯,小汗王對我十分的好。”

卓娜對二妃說這些的時候,臉有些不自覺地泛紅。

“如此就好,他尊重你,是你的幸事,日後只要再生下繼承人,你的地位就坐穩了。”

“嗯……我知道的娘。”

卓娜回應的就有些勉強了。

她,她,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溜號的卓娜此刻竟然在想,漢語果然博大精深,這句話對她來說多麼恰當啊……

“你們可是房事不順?”

二妃火眼金睛,親生的女兒,又一直養在身邊,有什麼問題自然一眼便知,

“是小汗王不妥?還是你……”

朔丹人說話一向大膽,婚前都如此,更何談婚後了。

可卓娜一向內向,二妃這一句就讓她有點頂不住了,忙擺手道,

“娘,沒有不妥,沒有不妥,就是小汗王他好像對我完全沒什麼心思。”

二妃懂了,兩手一拍,“哦!原來是沒開竅。”

卓娜:……

娘你這是懂哪裡去了。

卓娜此刻才發現,原來跟娘說這方面的問題,不比對李唯殿下說要輕鬆,各有各的罪要受。

她苦啊……

可二妃卻還在為卓娜分析道,

“既然是小汗王那邊沒開竅,這也確實急不得,也不好用咱們朔丹這邊的筏子,你若是強來惹了小汗王不快,那是得不償失的。

他現在對你很好,就算不是心悅於你,也是遵從他們那邊的傳統把你當做了正兒八經的結髮妻子。

漢人和朔丹人不一樣,他們對髮妻是尊重的,是唯一的,你不用為了遲遲沒有圓房而感到不安。

漢人和朔丹人是不一樣的。

你不會走孃的老路子,別怕孩子。”

“……”

卓娜一聽這話,一邊為二妃的處境而感到心酸,一邊又想為李唯和自己辯解點什麼。

於是她擺著手,忙道,

“不是的娘,昨天晚上睡前我忽然頓悟了,對於小汗王來說有比與我生下繼承人來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應該也不是什麼不開竅的笨蛋,他就是時間太少了、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他真的太博學,他的眼睛能看到太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卓娜這話說的實在是太寬泛,使二妃只覺得自己生的小丫頭怕是被小汗王出色的皮囊給迷住了。

抬手點了下她的額頭,笑道,

“還能有比傳宗接代更大的事情?”

“是的。”

卓娜點頭,趕忙概括的對二妃說起她昨日見到的,

“小汗王有天神一般的智慧,他已經發動了手下的奴隸去做了。

娘,那是一隻能夠產出比我們王庭還要珍貴城堡的巨獸!

有它在,今年一整個冬天,無論是投靠過來的青陽部,還是小汗王手底下的奴僕,他們沒有一個人會死在朔丹的風雪之下。”

二妃聽得雲裡霧裡,這讓她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聽祖父、祖母講睡前故事的既視感。

二老不會講什麼神話故事,他們只是講小時候看到的書,講他們的祖父曾經做在中原前朝朝廷工部做學徒的所見所聞。

一樣的用詞浮誇,一樣的神情狂熱。

他們亮晶晶的眼睛,跨越了時間,從二妃幼時的記憶中出現在了她女兒卓娜的臉上。

二妃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

“你這讓娘說什麼可好。

你方才說的話,可是當真?”

“自然當真。”

二妃從未懷疑過自己祖父祖母所講的故事,就如同現在她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女兒一樣。

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忽然嗤笑一聲,

“既如此,蔑兒幹那個混賬還活著作甚?”

卓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一個激靈。

但莫名的卻又有些共情。

是啊,蔑兒幹……哦不對,父王那個廢物,坐擁一整個朔丹,卻從來沒想過為子民、為大家、為除去自己以外的人做些什麼。

連初來乍到的李唯殿下都能快準狠的在朔丹紮根,幫助朔丹的子民,那生長在朔丹的蔑兒幹呢。

不是說蔑兒幹為汗王也是受到了騰格里的祝福嗎?

怎麼,他的祝福是假的,真的落在了李唯殿下身上嗎?

卓娜現在的精神思想並未上升到懷疑宗教本身的高度,她只是覺著自己的父王恐怕是貪婪無度、被神明沒收了智慧,又或者是他從未想過為他人動用那份被神賦予的力量罷了。

不過卓娜卻沒有把她的想法如二妃一般表達出來,反而還叮囑道,

“娘……漢話裡有個詞語說的是牆上還能長耳朵呢,咱們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可萬萬不能在這種不安全的地方往外講呢?”

二妃一聽渾身發毛,連連回頭看著自己所在的帳子,生怕從上面找到一隻耳朵。

她當然知道這就是這麼一說,可漢話怎就如此駭人呢。

她緩了好久,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才消下去。

這時她才對卓娜道,

“是孃的不是,那娘能為你做什麼?”

卓娜想了一下,她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嗯……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娘你可以找機會在父王面前多哭一哭。

讓他以為我雖然穿得光鮮亮麗,但實際上每天都在帳子裡哭,吃不飽穿不暖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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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李唯與蔑兒幹汗王也在聊著天。

此時正好說到了九部的事情。

“馬上就要開始為冬季囤糧了,你作為小汗王自然有號令諸部的權利,只是哪些部族響應,我雖是汗王也不好違揹我們的盟約強行勒令他們去做什麼。

這也不是他們不敬重你,他們歷來自由慣了,小汗王要多擔待些,也要多多適應我們朔丹的部族文化。”

李唯一笑,像是全然沒聽懂一般,爽朗的與蔑兒幹碰杯,

“汗王說的這是什麼話,入鄉隨俗的道理我哪裡會不明白。

這是我日後要生存的草原,哪裡有不適應、不理解的道理?

至於說勞煩諸部幫襯,哎呀,不過就是過個冬,哪有什麼問題,我的帳篷暖和著呢!”

蔑兒幹瞧著李唯對朔丹冬日嗤之以鼻的模樣,心中冷笑連連。

果然這皇子就如大公主所說,愚蠢、中看不中用、只會使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罷了。

等著吧,笑著吧,等使臣一走,冬日一來,就是你哭著喊著、到王庭求著我幫你的時候了!

掌摑我掌中明珠大公主的仇,殺我銀狼衛坑騙我朔丹牛馬的仇,九部逼迫我立你為小汗王的仇,我全都要一一討回來!

……

下午,鴻臚寺卿便出發了。

看著車駕逐漸走遠,鴻臚寺卿搖著手帕的影子逐漸模糊不清時,李唯的心情也有些微妙了。

有點想被他爸媽送回老家裡養的那條叫做花花的邊牧了。

花花當時追到村口對著尾氣汪汪叫時,是不是也是他這樣的心情。

老家很好,地廣人稀很快活,但是熟悉的人要走了,總是難免要傷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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