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晚心裡很清楚。
他們最終會同意的。
一筆錢財,換來南倩倩的高嫁,以及甩掉她這個“累贅”,怎麼算都划算。
甚至以後他們握有她的把柄,還能借此來要挾她服軟。
繼母眼下最擔心就是顧同志知道真相,來找南倩倩的麻煩,敗壞她在外清純無瑕的名聲。
而南向晚只要嫁過去,再生米煮成熟飯,對方佔了便宜,也就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至於南向晚也想好了,她先借機從南家人手上賺取第一桶金,有了錢她即便身處陌生的年代,也不用害怕身無分文流落街頭。
等逃離了南家這個“魔窟”,到時候她就跟顧野徵好好解釋一下,他不承認這一樁婚事也行,他想離就離,身為現代女性無畏一紙離婚證。
等那仨人憋屈忍怒地離開後,南向晚才艱難地挪到牆角的一塊碎玻璃鏡前。
鏡子裡映出一張浮腫的臉,眼睛被肥肉擠成一條縫,頭髮油膩膩地貼在頭皮上……真邋遢!
她深吸一口氣,鏡中人也露出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
想必是老天爺看不慣她前世一帆風順、事業有成,這輩子才叫她穿書成一個窩窩囊囊的肥妞。
可那又怎麼樣?
她南向晚不會認輸的,她會減肥變美,還要重新混出個人樣來。
八十年代啊,正是改革開放的春風剛剛吹起的時候,她一個現代人,還怕在這個時代混不出頭?
——
斑駁日影,青石板路上叮鈴鈴滾過車鈴聲時,村口老槐樹下納鞋底的婦人們齊齊直起了腰。
“嚯!這後生哪一家的?長得可真精神!”王嬸瞧直了眼,連頂針掉進針線筐都沒察覺。
二八槓自行車上,青年穿了一身嶄新的軍裝,新漿洗的草綠軍裝妥帖地裹著寬肩,帽簷紅星映得眉目如墨,肩章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腰間的皮帶扎得緊緊的,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好像是朝人老南家的方向去了……”
南家附近的鄰里全都冒頭出門,好奇地交頭接耳,有人笑呵呵地大聲問了一聲。
“長官,你是來考察民兵訓練的?”
“不,來提親。”
石碾子旁爆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難不成是南家的二女兒南倩倩?”
“肯定是了,也就是倩倩那丫頭有福氣,長得跟年畫上的仙女似的招人惦記。”
顧野徵手裡提著一個大包袱,步伐穩健有力,周身自帶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南家這頭早就收到了風聲,南父將煙桿子插在腰帶上,心虛著,便早從後門溜了出去。
南倩倩去上班了,有意避開,進了門,自然就只剩下王英招呼著人。
“按您的要求,這是聘禮,的確良布匹跟五百塊錢。”顧野徵將包袱放在桌上,聲音低沉而有力:“三轉一響跟傢俱晚些時候會有人搬來。”
王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盯著那包袱,像是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但一想到這些東西最後都要落到南向晚那個死丫頭手裡,她的心又開始滴血了。
三轉一響啊!
自行車、縫紉機、手錶,還有收音機,這可都是稀罕物。
南向晚知道今天顧野徵會來南家提親,但王英卻嚴厲警告她必須藏好,不能露面。
可她十分好奇這部年代文的男主究竟長什麼樣,才能成為上一輩子南倩倩心目中的白月光,重生後又死纏爛打地非他不可。
於是撐著牆壁慢慢挪動,她龐大的噸位不容忽視,只能從門縫中小心探去——
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猶如一棵蒼松,身姿挺拔,軍衣冷硬沉穩,線條筆直且規整,順著他寬闊的肩膀與緊實的腰身流暢而下……
說實話,這身材當真好啊!
她又注意到,顧野徵的目光一直在屋裡掃視,似乎在找什麼人。
“南倩倩同志呢?”他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這不趕巧了,她、她剛去上班了。”王英回過神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慌亂:“野徵啊,你先坐,我去倒茶。”
王英每一次見顧野徵,都會怵他周身的氣度,他目光掃過之處,仿若能洞悉一切,她轉身進灶房,剛走了兩步,就聽見顧野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用了。”
她背影一僵,不太樂意轉身過來:“還、還是喝一口吧。”
南向晚見王英碰上顧野徵,就像一隻被貓盯著的耗子,半點不見之前囂張的氣焰,便覺好笑。
可剛一抬頭,卻對上一雙深邃而迷人的眼睛。
不知何時,顧野徵已轉過身來,正盯著她這邊看,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
“你是南倩倩的姐姐?”他問,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壓迫感。
南向晚與他隔著一條窄窄的縫隙四目相對。
他看不見她的模樣,但南向晚卻將他的容貌盡收眼底。
他軍帽微壓眉峰,陰影半掩住他那張仿若被命運親手雕琢的臉龐。
雙眸仿若藏著無盡旋渦的深邃幽湖,一旦對視,便好似要將人靈魂捲入其中。
王英眼睛瞠大,趕忙喝道:“病著呢,趕緊回去躺著,別出來將病氣過給客人了!”
南向晚本來是打算將門閉合起來,可王英那警告嚴厲的語氣卻激發了她的逆反心理。
就這麼避而不答也太慫包了吧,畢竟別人都問她話了。
她想了想,從門縫中伸出兩根圓胖的手指,朝顧野徵的方向彎了彎——是。
顧野徵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他的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倒是第一次見。”
南向晚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但也沒多想,既然“撓刺”了王英一下,就該見好就收了。
傍晚時分,南向晚看著顧野徵送來的婚服——一套紅呢子套裝,質地挺括,只可惜他是按照南倩倩的身材裁衣,她根本就穿不上。
“我與南倩倩身材差距這麼大,你們打算怎麼隱瞞到最後?”她詢問王英。
哪知王英卻神秘一笑:“倩倩說了,她自有辦法,你只管配合就是。”
——
由於部隊有規定,軍人的婚禮不宜大操大辦,是以相對簡單地完成儀式後,新娘就被送到了軍屬排房內等候,而新郎就負責招待賓客。
紅燭搖曳,喜字高懸。
南向晚坐在新房的床沿上,頭上戴著紅蓋頭,門外是王英一直在看守著。
她隱約聽到外面的談話聲。
“怎麼樣……”
“妥了,媽,走吧。”
“好。”
緊接著,她能聽見外面熱鬧的喧譁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踉蹌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