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車!”
南向晚和南倩倩被帶進正廳。
只見廳內陳設古樸典雅,牆上掛著齊白石的蝦戲圖,紅木太師椅上鋪著繡花坐墊。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在看報,他穿著藏青色的中山裝,胸前彆著一支英雄牌鋼筆。
“國成。”顧大伯喊了他一聲:“人我都給你帶回來了。”
男人放下報紙,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眉頭微皺。
“怎麼帶過來兩個人?”顧父推了推眼鏡,似乎有些意外地站起身來。
南倩倩連忙上前一步,她抿起唇角微笑,端是一副落落大方:“伯父好,我是南倩倩……”
在路上她已經整理好頭髮,衣裙打溼的部位也拿帕子沾得半乾,她生得一副江南水墨畫似的皮相,極易令人生出好感。
“南倩倩……”顧父沉吟片刻,目光柔和下來:“你就是徵兒娶的媳婦?”
南向晚站在一旁,全程置身事外的模樣,她注意到顧父正在看的報紙“滬城教育晚報”。
“國成。”大伯湊到顧父耳邊低語:“野徵曾提過一嘴救他之人的女兒叫南倩倩,可結婚證上寫的卻是南向晚……”
顧父的目光這才落在南向晚身上,觀察了一會兒,他不由得有些失望跟不解。
這是個胖女人,穿著土氣的勞動布外套,頭髮梳成兩個麻花辮,活脫脫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姑,他徵兒能瞧得上這種類型的女人?
“你們南家……”顧父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冷意:“好大的膽子,我徵兒明明要娶的是南倩倩,可最後又怎會變成南向晚?”
顧父可不是什麼心思簡單的人,他見南倩倩跟南向晚兩姐妹相差甚遠,一想便明白這其中必是他南家從中搗鬼了。
南倩倩強忍心虛,趕緊開口解釋:“顧叔叔,一切都是誤會,是我姐她……”
“住口!”
已經聽了好一會兒的顧母冷著顏也走了進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會親自去查。”
就在這時,一個勤務兵小跑了進來:“報告!軍區回了來電,說野徵同志出緊急任務,暫時無法回來……”
“呵!”顧母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倒是顧父一臉黑沉,氣得手直哆嗦。
“混賬!既然都已經願意娶妻了,為何還是不肯回家來?”
顧大伯也只能硬邦邦安慰:“他桀驁不馴,可以不管不顧咱們這些老傢伙,可如今他媳婦也在這,我就不信他永遠都不回家!”
既然顧野徵暫時回不來,事情也不能任由這兩姐妹自行分說。
顧母打算借這一段時日好生觀察一下這對南家姐妹的秉性。
於是她決斷:“先讓她們住在後院,等野徵出任務回來再說。”
南向晚和南倩倩就這樣被帶到了後院。
這裡比前院簡陋許多,只有兩間廂房,但房內一應俱全,倒也比她們鄉下的土磚房子好上許多。
“你們就住這兒。”王嬸冷漠著臉說道:“每天會有人送飯。”
南倩倩一屁股坐在床上,卻突然哭了起來,她越想越委屈:“都怪你!要不是你……”
南向晚卻沒理她,走到窗前。
從這裡能看到前院的臘梅,還有那扇朱漆大門。
她知道,在這個高門大戶裡,她和南倩倩就像兩個闖入者,格格不入。
夜幕降臨,前院傳來留聲機的聲音,放著《梁祝》。
南向晚躺在床上,聽著南倩倩的啜泣聲,她這才涼涼說了一句:“瞧這顧家好似比李明家有錢多了吧,南倩倩,你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認錯了禿子——瞎了眼吧?”
南倩倩呆住,但隨即卻趴在床上哭得更兇了。
死肥婆!都怪她搶了自己的好姻緣,等著吧,她南倩倩看中的誰也奪不走!
見她如此難受,南向晚這才舒坦了些。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臘梅香氣裹著寒氣鑽進鼻腔,她忽然聽見枝頭傳來清脆的“啾啾”聲,人便醒來。
她抬頭望去,只見一隻畫眉鳥停在臘梅枝頭,它歪著腦袋看她,尾羽在晨光中泛著金綠相間的金屬光澤。
或許是眼前這個意境跟氛圍叫人放鬆,她唇角微彎,下意識地說:“你好啊。”
“你好!”畫眉鳥居然回應了,聲音清脆悅耳:“你是顧家的新娘子嗎?”
南向晚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確定不是在做夢。
“你、你能聽懂我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吧,這隻鳥成精了,還是她成精了?
“當然啦!”畫眉鳥撲稜著翅膀,聲音裡帶著幾分得意:“我可是在這裡住了三年啦。你到底是不是野徵的新娘子啊?”
南向晚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姐,你在這跟鳥說話呢?”南倩倩誇張地驚呼一聲,然後偏過頭朝外瞧去:“要不要我給你找個算命的,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
“你聽不見?”南向晚猛地轉過頭問她。
卻見南倩倩優雅地打了個哈欠:“聽見什麼?聽見你跟有病似的跟一隻嘰嘰喳喳的鳥講話?”
顯然,南倩倩沒有聽懂畫眉鳥在說什麼,只有她。
南向晚當即瞳孔放光,現在哪還能顧得上跟南倩倩鬥嘴。
她壓低聲量,繼續跟畫眉鳥說話:“我是。小畫眉,你既然在顧家住了三年,那你知道顧家的事嗎?”
“知道的可多啦。”畫眉鳥跳到低一點的枝頭,它活潑開講:“顧家的兒子可好啦,每次回來都給我帶麵包屑。不過他大伯兇得很,上次還想拔我的毛……”
不是,鳥類說話都這麼抽象嗎?
“不是這些,你知不知道顧家有什麼秘密?”她循循善誘。
畫眉鳥歪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湊過來跟她蛐蛐:“有啊有啊,這家主人天天都念叨,若他兒子再不結婚,顧家可能就要絕後了。”
南向晚當即來興致了,她眯眸問道:“絕後?”
“主人說,顧家男人都生不出孩子。”
南向晚一下呆住了。
這個秘密……未免也太驚爆了吧?!
不行,她得緩緩才行!
她先前就覺得哪裡不對勁,這顧傢什麼底蘊啊,怎麼能瞧得上她們這種家庭,尤其明知這樁婚事有問題,卻還是要將人留下,彷彿是在顧及著些什麼。
她現在才想明白,顧家之所以能夠容忍她們的存在,無非是為了家族中那個最重要的原因——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