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是江母最後接待的客人。她坐在主位上,早已被那群騙子磨得失去了耐心。看到老刀這一身破爛打扮,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冷淡:“你會找人嗎?”
“活人,死人,都能找。”老刀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呵,說大話。”江母煩躁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照片,“你要是有真本事,找到人後,我再給你加一百萬酬勞。”
老刀沒有回應,徑直上前幾步,拿起了照片。
他盯著照片看了許久,久到彷彿成了一尊雕塑。忽然,他的眸光閃了閃,眉頭越皺越緊,神情逐漸凝重。
“看好了嗎?”江母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他是你親骨肉嗎?”
“不是,十年前領養來的。失蹤了半年。”江母回答。
“八字有嗎?”
“有的。”江母將江餘的八字寫在紙上,遞了過去。
老刀接過紙條,閉上眼睛,再次站在原地,進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
空氣中隱隱掀起一陣熱風,但轉瞬間就被一股強大的冷氣壓制了下去。
片刻後,老刀猛地睜開眼睛,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中的江餘身上,瞳孔中閃過一絲金芒。
“此子命格半斷,死氣封鎖天眼,纏繞其身。三魂七魄皆已沉寂,天地間再難尋其氣息。肉身沉淪黃土,與地脈相連,怨念如藤蔓糾纏,化作無形之鎖,困其靈識,不得超脫。”
老刀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語速極快,似在唸誦某種古老的咒語。他的瞳孔中金芒大盛,整個人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
江母察覺到這人或許真有本事,但聽到這些話,心裡頓時一沉。她急切地問:“啥?啥意思?我兒子在哪啊?”
老刀抬眸,目光如刀,沉聲道:“你兒子,可能在土裡。”
“很快就要死了。”
…
山莊內,熱氣騰騰的飯菜被時降停端上了桌。家常菜的香氣撲鼻而來,時降停脫下小金熊圍裙,搭在椅子上,坐在江餘對面。
見他還蜷縮在沙發角落裡,低著頭一動不動,時降停嘆了口氣,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髮。
“阿餘怎麼了?你不餓嗎?”
“我好睏……”江餘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疲憊。
時降停微笑:“困啊?可是晚上必須吃飯啊。活人不吃晚飯,胃可受不了。”
江餘蒼白的臉從臂彎裡微微抬起,瞥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卻沒有半點食慾。他別過頭,不願再看。
“真不吃?”
“不想吃。”
“不餓嗎?”
“不餓。”
看來江餘是打定主意不吃飯了。本以為時降停會繼續誘哄自己,江餘卻忽然感到一股陰影壓了過來。
抬頭一看,時降停正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他身上散發出的陰森氣息過於濃郁,濃郁到整個房間都冷了幾分。
江餘在他發作的前一刻,立刻艱難地揚起笑臉:“老公,我想吃飯了。你餵我吧?”
霎時間,時降停身上的陰森氣息消散無蹤。他臉上再次揚起笑容,親暱地揉了揉江餘的頭:“阿餘,乖。”
他盛起一勺蛋湯,遞到江餘唇邊。江餘默默地喝了下去,溫熱的湯液滑過喉嚨,溫暖了胃,驅散了些許疲憊。
湯的味道鮮美,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來。
原本蜷縮在角落的江餘,隨著時降停的動作,漸漸揚起脖子,主動去喝湯,腰部微微塌下,像一隻討食的貓咪。
“不能光喝湯,來,吃口別的菜。”時降停用筷子夾起一根豆角,江餘也很聽話地吃了下去。
進餐的時間總是格外緩慢。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黑了。
這裡的天總是黑得很快。
江餘想要知道時間,只能通過觀察天色來判斷,因為這裡沒有鐘錶。
漆黑籠罩著山莊,除了屋內溫暖的燈光外,周遭一片靜謐。乾枯的黑木張牙舞爪地聳立著,冷風瑟瑟,樹影隨風擺動,靜悄悄地流露出一種可怕的氛圍。
黑暗中,彷彿隨時會竄出什麼怪物。
起初,江餘並不害怕外面。他堅信“要相信科學”,一切的恐懼都源於內心的不安與幻想。
可自從時降停的出現,打破了他的世界觀。
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恐怖噩夢,不知怎的……
他真的開始害怕外面的世界了。
江餘安靜地吃著時降停遞來的飯菜,餘光透過窗戶,反射出他們進食的倒影。雖是囚禁,卻也有一種詭異的溫馨。
忽然,江餘瞳孔一縮,只見黑暗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不!是好多東西!
“外、外面!!降停,外面有什麼?!”江餘嗆到了,他緊緊抓住時降停冰冷的手腕,瞪大眼睛指向窗外。
“嗯?”時降停眯起眼睛,看了過去。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外面陰暗無光,遠處只有形態可怖的黑木,並沒有什麼東西。
時降停回過頭,語氣溫柔:“你是不是看錯了?”他伸手摸了摸江餘的額頭,微笑:“阿餘,你精神太緊繃了。”
江餘還在不停打顫,他又蜷縮回沙發角落裡,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時降停見狀,嘆了口氣,起身大步走到窗邊。他回身張開雙臂,語氣堅定:“別怕,我站在這,就沒什麼能傷害你。你再看看,是不是沒那麼可怕了?”
透過顫抖的臂彎,江餘露出緊張兮兮的眼睛。時降停高挑的身影擋住了一截窗戶,他俊美的相貌和自信的姿態,讓江餘莫名生出一絲安全感。
他喏喏點頭,好像有時降停在……確實沒那麼可怕了?
時降停笑著放下手臂,語氣輕鬆:“你看,根本沒有什……”
“咔嚓!!!——”
一聲巨大的驚雷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整片黑暗。
刺眼的白光映出了時降停霎時蒼白的臉,也照清了黑木森林中虛虛幻幻的黑色人影。緊接著,雷光猛地砸中大院中的枯樹!
“啊啊!”這一聲雷響將江餘的魂都要嚇出來了。他渾身劇烈顫抖,將自己蜷縮得更緊,手指用力到泛白。
大院中的枯樹早已被雷劈過一次,這一次又被猛劈,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在時降停瞳孔顫抖的注視下,大樹的上端三分之一被劈斷,重重砸在地上。
“咣噹!”樹幹的殘骸將小菜園裡的蔬菜砸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