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意外來得太突然了。時降停靜靜地站在窗前,注視著外面的黑暗,沉默了片刻,隨後留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江餘一把拉住了他,時降停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我……我跟你一起去。”江餘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卻透著一股狠勁。
“嗯?你不害怕了?”時降停挑眉。
江餘被剛才的驚嚇刺激到了脆弱的神經,此刻腎上腺素飆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怕你真死在外面,然後留我一個人在這裡,還逃不掉!”
他把實話說出來了。
明明時降停死了對他是最好的結果,但江餘不傻。
如果有什麼東西能殺死時降停,那麼殺死他也輕而易舉。
“好吧。”時降停紳士地朝江餘伸出手,掌心向上,皮膚近乎透明。江餘溫熱的手搭上去,像極了在把自己交出去。
兩人很快來到了大院中。
撲面而來的焦糊味充斥鼻腔。
院中的大枯樹原本有近五十米高,江餘發現這半年裡,它長得越來越快,幾乎每天都在拔高。可現在,它被雷劈成了兩截,殘骸散落一地,令人惋惜。
時降停蹲在樹邊,捏起一根樹枝,輕輕一碰,樹枝便碎成了黑灰。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讓人難以猜透他在想什麼。
江餘的目光掃向四周,握緊拳頭。周圍漆黑一片,冷風呼嘯而過,順著衣服的縫隙貼在皮膚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沒有東西,真的沒有東西?
四周靜悄悄的,好像……隨著那一道雷,所有的異常都消失了。
江餘捂住額頭,心中疑惑:難道真是自己的錯覺?是因為對黑暗的恐懼,才生出了幻想?
他想著想著,邁出腳朝黑暗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忽然,手腕被時降停緊緊攥住,力道大得幾乎要擰斷骨頭。
“幹什麼去?”時降停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去周圍看看。”江餘回答。
時降停挑眉:“周圍有什麼好看的?我已經檢查完了,沒破壞電線路,回屋吧。”
江餘冷笑:“我死了,不是正如你願嗎?”
“那你也該知道,讓你太輕易地死,我會不滿足的。”時降停抓住他的手,輕吻了一下他的手腕,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被這麼一親,再加上時降停的話,江餘感到一陣惡寒。
回屋後,時降停關上了門。
飯菜已經吃完了,時降停嘴裡哼著歌,像個賢夫良父似的端起碗去洗。他邊洗邊惋惜道:“真糟糕,菜園子被砸爛了,還得重新種呢。明天還要吃什麼呢……算了,有什麼做什麼吧。”
他從始至終都沒考慮過江餘的意見。
洗完碗後,時降停直接將沙發上發呆的江餘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江餘被嚇得怒捶他胸口:“你有病嗎!?”
“咳,痛死了,打我的手勁真大。”時降停裝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但抱著江餘的力氣半點不小,強硬地帶著他往臥室走。
江餘越過他的肩膀,看到那張大床,腦海中瞬間閃過以往那些羞恥的經歷。他抗拒地拳打腳踢:“你滾!滾!我自己睡——啊!”
抗拒的話音未落,他被時降停扔在了床上。江餘的身體在柔軟的床鋪上反彈了一下,雖然不痛,但大腦卻一時宕機了。直到時降停俯身壓上來,他才又開始反抗。
“別碰我!!”江餘用力頂住時降停的胸膛,拒絕他靠近。
實際上,他知道這樣的反抗沒有用。以往他這樣反抗,都會被時降停輕而易舉地化解,然後被壓在床上,承受屈辱和羞辱。
可他還是本能地不想與時降停做那種事!
畢竟在他的心中,他們的關係,根本不該發展到那種地步!
江餘害怕得雙眼發紅,手指蜷縮,緊緊抓住時降停胸口的黑衣。
時降停沒有再進一步,只是保持著這種隨時可以攻破江餘防線的姿勢。
“哈,睡吧。”時降停忽然身體一翻,來到江餘側面,摟著他的腰將他扣在懷裡,真的沒有再做多餘的動作了。
江餘愣住了:今天……今天放過他了?
他傻傻地問:“睡……睡覺?我現在就可以睡了?”
時降停眨了眨眼:“不然呢?你還想像昨晚那樣嗎?”
“不!”江餘毫不猶豫地搖頭。
江餘轉過身去,背靠著時降停的胸膛。
屋內寂靜無聲,過了大約半小時,窗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雨點拍打在窗戶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隱約有陰涼的氣息順著門窗縫隙湧入屋內。
再加上不久前的那一聲雷和黑影,江餘感到一陣冷意和恐懼。他將自己蜷縮得更緊,手臂埋住頭,顯得極度缺乏安全感。
這時,時降停將他摟得更緊,溫涼的手覆蓋在江餘的手上,形成一個環抱的姿勢。
似乎這樣,就不那麼冷了。
江餘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下來。
“滴答滴答……砰砰!”
窗外的驟雨不停歇,雜亂無章地拍打著窗戶。江餘聽得神經緊繃,根本無法入睡。隱約間,他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嘖,時降停坐起身,下了床。
“刷啦——”一聲,窗簾被拉上了。
外面的嘈雜聲被薄薄的窗簾隔絕,屋內頓時安靜了許多。
江餘看向窗邊,屋內黑暗濃郁,什麼都看不見。他啞聲開口:“你也被吵得睡不著嗎?”
“對,煩死了。”時降停重新躺回床上,自然而然地又將江餘拉回懷裡。
死人的體溫永遠是涼的,但江餘活人的溫度卻感染了他,讓他冰冷的胸口染上了一絲暖意。
時降停將他當成暖寶寶一樣,緊緊摟住,不肯鬆手。
當然,冷暖是相互的。時降停感覺到了溫暖,而江餘隻能感覺到自己熱熱的體溫被一點點吸走。
他時不時用手抗議地推了推時降停:“你……很涼。”
“不涼。”
剛推開一分,時降停又緊貼了上來。
江餘根本拗不過他,只能任由自己被重新抱回去。時降停甚至惡劣地將他翻了個面,讓他面朝自己。
時降停對上江餘那雙毫不掩飾的仇視眼神,扯起嘴角笑了笑:“都要成老夫老妻了,你要快點習慣。”
“滾。”江餘一如既往地罵他。
就這樣,又過了大約半小時,兩人根本沒有睡覺。
時降停忽然貼向江餘耳邊,嗓音暗啞而悅耳:“你的心跳,真好聽。”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跳得更快了。”
江餘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地罵:“神經病。”
“你報復我的手段,就是這樣嗎?”
此話一齣,場面瞬間冷了下來。
這句話無疑揭開了兩人這段時間以來勉強維持的和平面紗。
時降停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不就是在狠狠報復當年江餘殺了他的仇嗎?
時降停在黑暗中,眼眸如同蛇一樣陰森詭譎。他突然問:“你殺我,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