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是浪蕩子,到底也是收過幾個房裡人,對男女之事也算了然,只是…….看著眼前的人,他不由得痛苦起來,就連裴氏姊妹喚他也未曾聽見。
直到調皮的裴悅在他跟前揮了揮手,這才回過神來,她噗嗤一笑:“大哥哥這是看誰呢?”
裴恆作為男子倒只是靦腆的笑,江妧呢!尷尬於他的窺視,臉上早已染了紅暈,在旁人看來是害羞,可她自己知道,心中何等的惱怒!
一開始她迫於無奈,不得不接受人家不要自己之後的選擇,加之見他腳跛,心中更是有一股無名的火,再加上他三番兩次的窺視自己,心中惱怒更甚。
將才來時那麼一丁點覺得自己幸運和同情,生出來的好感都湮滅了。
她不易察覺的輕蹙眉頭,朝他福身:“不知兄長有何事?”
一面叫丫鬟將人扶了進來,叫人搬了凳子來給他,裴恆卻笑:“我在這裡坐一會兒就是了,”便在江妧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只得站在一旁,裴恆溫和的笑著,轉頭望向江妧,“妹妹可有什麼不習慣的?或者丫鬟們可有哪裡不好的?妹妹不要客氣才是。”
“兄長讓我不要客氣,自己卻和我客氣起來,丫鬟們都很好。”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因著兩位妹妹也在,不好說些親密的話,便略坐了坐,便起身出來了。
在內院伺候他的人是他十幾歲時收的房裡人,姓安,單名一個柔字,等江妧一過門,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抬做姨娘。
見他要走,忙上前扶他,卻被他讓了讓,自己拄著柺杖出了門,走在甬道上,他便有些不悅,“我知道你得了母親的意思,可在她面前也好歹給我些顏面,我是瘸了不是癱了,”他說著,拳頭捶在拖著的左腳上,面上已經猙獰。
安柔知道,自打他知道他是廢人那時也撕心裂肺的難受過,可他性子溫和,慢慢便接受了,自昨日才見到這女子,便對他有這樣大的影響,她甚是傷感。
“我知道爺在乎她的看法,可不該將火發在我身上…….”
她聲音哽咽,偏偏裴恆是個憐香惜玉的,聽她哭得傷心,不由得心軟,拽著她的手,笑道:“也不是在乎她的看法,只是不想被未來的枕邊人看不起。”
安柔蘸了蘸眼角,覷眼看他,見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溫和,這才去攙扶著他的胳膊,裴恆雖心有不滿,可到底為了身邊人忍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江妧幾乎就去正房請安,便回海棠齋,四月中旬,接連幾日的陰天,終於到了四月十三這日下起了綿綿細雨。
海棠齋並未因二郎君的回家忙碌,一早起來,她便梳洗好,按往常的步調,往正房處給裴母請安,見下了雨,她便讓小香在家中,反正她等會兒要回來的。
自己拿了一把水墨山水畫油紙傘往甬道處來,青石板路上凹凸不平,水窪處積水,她小心的避讓開,從角門進來。
她低頭從庭院過來,一路避讓著水窪,往廊廡處來,正捉裙上臺階,忽見一雙黑皮皂靴站在臺階上,她被嚇了一跳,忙抬頭。
油紙傘上的水漬猛然跟著她的動作飛濺起來,落了幾滴在面前的男子身上,石青色寶相紋宋錦的長袍上立馬暈開了一朵朵深色的點。
男子似乎沒料到是個不認識的人,怔愣了一刻,深深的望了眼前人一眼,便微微側過身去,將路讓開一條道來,她忙上了臺階,收起傘來,便沿著廊廡走了幾步,又轉回頭瞧他,見他長身玉立,負手望著綿綿細雨,將抱歉的話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