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死活的這人聒噪的很,季宴清很是想把人扔出去,不過,眼尾瞟到站在後面神色緊張的某人。
這會季宴清倒是難得有耐心聽他聒噪,只是對著他連眼都沒抬,饒有興趣的問道,“奧,你想要她?”
說完也不聽他回答,只安穩吃自己的飯,下意識想夾魚,想到惱人的魚刺,又轉向其他菜。
從方才他開口,寧蘭一直在盯著他瞧,自然看到了他動作,她在想,他為什麼想吃魚又換了。
外婆喜歡在這個季節吃鰣魚,每年都會在江邊住上一段,最後幾年外婆年紀大了,鰣魚刺小,外婆眼睛不好,都是她給外婆挑魚刺的。
他看著便像是養尊處優的,想來是日常需要人伺候的,想了想,直接拿起一雙筷子,熟練的將魚肉撥開,挑出細小碎刺。
季宴清看著那雪白的魚肉整齊的擺在盤子裡,瞧著倒是不錯,這技術倒是比他那宮女好上許多。
蔥白瑩潤的手在盤子上翻飛,他盯著看了兩眼才捻著筷子,夾起來吃一口,味道倒是很好,鮮嫩可口。
往年本地會往宮中進貢鰣魚,只是鰣魚難以運輸,出水即死。
為了保鮮便要封上冰塊,驛卒一人兩馬三十里一站,白日懸旗,晚上懸燈,日夜不停,沿途驛站亦是要提前備人備馬,以作替換。
為了口吃食勞民傷財的,他前年便免了地方進貢。現在在這吃到新鮮的鰣魚,口感倒是不錯。
忍不住抬頭,對上一雙滿眼期冀的眼睛。
“少東家,方才是我不好。”少女清脆的嗓音帶著絲討好,透著明顯的委屈。
“不走了?”
寧蘭慌忙搖頭,“不走。”
季宴清很滿意她現在的面色,謙卑謹慎,低著頭祈求他的諒解。什麼人該有什麼樣子,不能仗著她在船上幫過自己一回就不知分寸。
突然想到方才侍衛說她……
一言難盡看了眼對面喋喋不休的人,不自覺順著腹部往下,停留在胯下,覺得他那醜臉更不順眼了,“扔出去。”
寧蘭還沒反應過來,那兩人就被人提著肩膀扔出驛站外。
還好,還好,不是扔自己,寧蘭舒了一口氣。
季宴清看她,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方才的底氣哪去了,尋常女子碰到這男子出言調戲,大多驚慌失措,她倒是膽大,竟然敢向著下三路招呼。
倒是……令人吃驚!
*
結束兵荒馬亂的一天,寧蘭疲憊不堪回到屋內。今日飯也沒吃上,還碰到個變態,肚子咕嚕嚕的叫,灌了一壺涼水躺在床上流眼淚。
這麼多年她都是被家裡寵著哪受過這種苦,是了,現在她是沒人疼的小苦瓜。
哭了會才指著老天罵,“賊老天,無冤無仇的你把我弄這做什麼。”
正在抹眼淚,外邊有人來敲門,是吳郎君,後面還跟個小二端著碗麵,“我看晚膳你沒吃,讓東家給你煮了碗麵吃。”
“有勞了。”寧蘭很感動,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記著她沒吃東西。
吳今看她哭的眼睛紅腫著,知道她受了委屈, 想了想難得主動開口勸道,“知道今天東家為什麼生氣嗎?”
看她不理解,耐心解釋道,“一是你不該同東家同座,二是,你不該反駁同東家起爭執,他說的你只要服從即可。”
寧蘭不可思議,“這是什麼道理,他說錯了也要聽嗎?”
“東家不會錯,錯的也是對的。寧娘子快些吃吧,東家身上傷口要換藥,吃完還要勞煩你走一趟。”
寧蘭心中哀嚎,這打工可真難,不過一會便想通了,沒辦法,現在形勢比人強,該慫就得慫。
*
少東家房門並沒有關,寧蘭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臨窗而立,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他往那一站,倒是覺得狹小了。
手上端著藥,沒法敲門,她只得喊一聲示意自己來了,“少東家,吳郎君讓我來幫你換藥。”
季宴清轉過身,愣了瞬間,“進來。”
他隨意在窗前坐下,寧蘭低頭替他除開衣服,素衣下包裹的身材露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肌膚蒼白,肌肉很標準的分塊,薄薄一層貼在骨骼上,細膩卻不顯得單薄,透著力量感,想來他日常應該時常演武的。
寧蘭不自覺別過眼,雖然她不在乎這個,但是這赤裸裸的對著個異性,還是頗有些不自在。
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傷口上,精瘦的胸膛上一道幾乎貫穿半個身體的刀傷,傷口出暗紅色一條,膚色太白的原因,襯著傷口極為猙獰。
傷口已經開始開始結痂,恢復的算不錯,想來是已經沒有大礙了。心中也忍不住感慨,他命真大!
拿著帕子蘸著烈酒擦掉傷口附近血汙,這當是極疼的,身下人沒有預想顫抖反應。
忍不住抬頭瞧,和銳利的眼神碰在一起,他下頜抿的緊緊的。被抓個正著,寧蘭尷尬開口解釋,“可能會有些疼。”
胸腔處傳來震動,寧蘭手還在上面,稍稍用力,抬開手,便聽到他說,“無妨。”
清理乾淨血汙,重新撒了金瘡藥,包紮上即可。
棉布一圈圈纏上,不經意碰到胸前皮膚,凉沁沁的,寧蘭忍不住想這人身上可真凉,秋末的天氣,怎麼這人身上會這麼凉。
*
她靠的近,那股熟悉好聞的沉水香味,簡直像是有了生命,不時的往他鼻子鑽,宮中的沉水香都是沉穩的木質的香味。
她身上的不同,還帶會有一些甜味,“你用的什麼方子的香?”
寧蘭被他一問,愣了一瞬間才道,“香都是我母親調的。”這是原身母親才喜歡薰香,連帶著輕煙也喜歡給她薰衣衫。
按說現在應該很淡了才是。
季宴清別開眼,原來自己調的,怪不得如此特殊。
她低著頭,正在一圈圈纏著棉帛,頭頂髮絲一下下掃著下頜,喉嚨中那種莫名其妙的癢意又來了。
偏她還無所知覺,正低著頭,耐心替自己纏繞布帶,像是做什麼重要的事。
這樣看著乖巧極了,完全看不出白日那梗著脖子跟自己吵架的樣子,她倒是識相,如果她能一直識相,倒是不介意給她些恩典。
稍稍錯開頭,一截修長的脖頸便佔滿了視線,細膩,白皙,很像寢殿中越州進貢來的白瓷。
那白瓷他很喜歡,就在擺在他住的含章殿寢宮內,含章殿裡面裡面都是他喜愛的東西。
蔥白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來回纏繞,有些溫熱的手掌不時觸碰在自己裸露的皮膚,很奇妙,他並不討厭這種碰觸。
他還是裝作禮貌的開口,“有勞寧娘子了。”
說的客氣疏離,寧蘭怕他忘記答應自己的報酬,笑著接道,“少東家客氣了,少東家答應給我報酬,這都是我份內之事。”
季宴清……
*
翌日清晨,寧蘭這次有打工人不如狗的自覺了,早早就起床在馬車前等著,吳郎君已經開始準備好車馬啟程。
寧蘭看著他的這些隨從,騎著高頭大馬,著實有些羨慕,這些馬匹就後世眼光來看,品相都算不錯,毛色純淨,體型優美。
那個姓吳的郎君那匹更好,通體黑色,比她家自己養的那匹都要好。
她也想要一匹騎行,不過她是萬萬不敢開口的,不客氣的說,這裡一匹馬的價值比她這個人要值錢許多。
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吳郎君,我怎麼走。”
這問題吳今有些煩惱。
當初備馬的時候,除了殿下受傷需要馬車,其餘都是一人一騎,自然沒有馬給她,想了想便道,“你要服侍東家,自然與東家同乘。”
季宴清下來的時候,她已經自覺同馬伕坐在車轅上。
她坐在那,還穿著昨日那身不合身衣服,膚色又白,況且,目光停留在身前,這身形……一看就是女子。
她坐在外面那麼顯眼,不如就告訴那些殺手他在這,來殺他算了,季宴清留下一句,“進來。”便上了馬車。
寧蘭看了看馬伕又指了指自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