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
晚膳時間，白露提著食盒走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週年湘瞧著桌上的四菜一湯，拿起筷子翻了翻。
“都說這大家族的下人喜歡捧高踩低，這才十幾日，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不受寵的人了？”
白露咬咬唇，開口道：“姨娘，這不怪廚房，是大房的田姨娘……”
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稱呼，週年湘疑惑地看著她。
“大房的田姨娘昨日診出了喜脈，今日便仗著二爺的寵愛，變著法的折騰廚房，奴婢去的時候，她屋子裡的丫鬟都還在大廚房裡為難廚娘呢…”
週年湘挑挑眉，明白了白露的意思。
進府前，她便知道護國公府與其他公侯人家不一樣，即使已經分房而居，府中所有人的膳食也依舊由大廚房統一管著。
即便是老夫人，也只是有專門的廚娘負責她的膳食，若是夫人或姨娘有孕，也只會派一位廚娘專門伺候，不會獨自開小廚房，各院的廚房如今也只是負責提供熱水。
白露私底下就同她悄悄抱怨過，每次去大廚房都要提前好久，領到膳回來也要走很長一段路。
“田姨娘有孕，二夫人特意告知了國公夫人，也安排了一位廚娘管著她的膳食，可她卻嚷嚷著吃不慣，一定要讓廚房裡其他廚娘做，二爺昨日又發了話，什麼都要先緊著田姨娘來，廚房自然只能照辦…”
白露癟癟嘴，“奴婢今日去領膳的時候，田姨娘屋裡的侍女正將整個廚房的人指揮地團團轉，要不是奴婢同裡面的幾位廚娘交好，連這樣的菜式怕是都拿不到。”
“奴婢去提膳的時候還遇見了金姨娘的侍女，她的食盒裡，炒蓮白都全是菜梆子，更別說葷菜了……”
聽白露提起金姨娘，週年湘暗自搖頭。
被大廚房這樣怠慢，依照金姨娘的脾氣，即便是被老夫人訓斥過，肯定也忍不了。
果然第二日中午就聽到金姨娘帶著人提著食盒，怒氣衝衝地往安槐院去了。
這次她不僅見到了老夫人，還陪著用了午膳。
金姨娘回去後，國公夫人和齊二夫人就被叫了去。
被小輩的姨娘告狀到老夫人這裡，國公夫人楊氏的臉上自然不好看。
只是近幾日她身子不好，走進來時還有些氣喘，臉色也還白著。
老夫人還未開口讓她坐下，她就告罪道：“是兒媳沒有管好大廚房，讓金姨娘被這般怠慢…”
老夫人聽著她有些虛浮的聲音，瞧著她還有些慘白的臉色，想到她如今也是快當祖母的年紀，也不好在小輩面前訓斥她，只是讓她先坐著，語重心長地說到。
“府裡的事，從你進府後便跟在我身邊學著，後來國公爺去世，老大襲了爵，我也很放心地交到你手裡，你也沒有讓我失望，這些年府裡上上下下你都打理地井井有條。”
“你這主母做的很好，可母親卻做的不太行……”
“不是我老婆子偏幫誰，你那老二實在是被寵得有些過了！”
楊氏臉色更白了。
“他生下來身子不大好，你也遭了罪，說要精細著些養，像咱們這樣的人家，便是這樣養著也無妨，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麼。”
“可他小的時候你這樣無妨，大了卻還是寵著他順著他，這怎麼能行？”
“我見老二被你養得有些嬌，便同你說要找個性子強勢些的給他做妻子，以後才能管得住他，可你呢？被他哄著就點頭答應給他娶了紀氏，結果呢？”
老夫人看著楊氏身後站著的紀氏，見她一副害怕的模樣就生氣。
“正妻剛懷上就要把身邊的侍女納了，長子剛落地又從外面帶人回來，這些年納了多少個妾？納些正經女子也就算了，現在連戲子也要往屋裡抬，把我們國公府當什麼了！”
“眼皮淺耳根子也軟的東西，被女人哄一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些年府裡為了養那一屋子人，府裡多了多少開銷？”
“不是我老婆子在意那三瓜兩棗，只是如今他還能靠著國公府，以後呢，以後老了分出去了呢？你也要管著？你不在了呢，他能靠誰，靠自己的大哥，靠自己的侄兒養著他那一屋子人嗎，聽著我都覺得丟臉！”
老夫人的接連質問，楊氏再也坐不住，慘白著臉起身跪在老夫人腳下。
連婆母都跪下了，紀氏自然不敢站著，跟著跪在了她身後。
楊氏顫抖著聲音開口：“兒媳不孝，還累得母親操心，兒媳今日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紹成…”
老夫人嘆了口氣，伸手將楊氏拉起。
楊氏身子還有些無力，起身時差點沒站起來，身後的紀氏連忙扶住。
老夫人瞧著她的樣子，也不好再苛責。
“還不快扶你母親去坐著！”
紀氏連忙扶著楊氏坐下。
老夫人又對紀氏語重心長地說到：“當初你進府，我本是不滿意的，但你性子好，伺候婆母，親近妯娌，也為老二延綿子嗣，連屋裡的姨娘侍妾都能善待，我便知道你是個心好的，可是你太聽老二的話，男人管不住，這家裡的女人再好都是不行的…”
紀氏嗚咽出聲。
“這次大廚房的事，我這個老婆子也有錯…”
楊氏急忙否認，“母親一直都為我們著想，是我們不好，讓您如今還要操心我們的事，讓您不能安享晚年。”
老夫人擺擺手。
“我這一輩子，只生了老大和老三兩個孩子，府裡的孩子一直不多，我便想著一家人，合該在一個鍋裡吃飯…”
“老大娶了你，老二是庶子，娶了妻做了官便一直在外面，也算分了出去；老三尚了公主，府裡的人也還是不多…”
“後來有了孫輩，孫輩又有了曾孫，幾十年過去了，咱們公府也算是人丁興旺；人多了，總會有不滿意的地方，也會有摩擦，這是我老婆子沒有考慮到的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從明日起，便讓各房開了廚房吧…”
楊氏還想再勸勸。
老夫人卻疲憊地閉上眼，揮揮手，
“好了，不用再說了，從今往後我也不會再管府裡的事，我累了，你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