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到回覆，沈嬌嬌也不惱，轉眸看了眼灑了一地的湯藥與食物，頓了頓。
現在王府剛被抄家，就連這些食料都是以前儲存的，整個王府，最好的膳食都端到了他屋裡，那藥材也只剩下以前府醫的庫存，現在卻被糟蹋成這樣子了。
沈嬌嬌嘴角的弧度深了深，“六弟啊，我們王府所有財物都被抄走了，許是永遠都拿不回來。可以給你吃的藥材呢，也就只剩下這麼些。你若是不願意吃，可以說一聲，也省得浪費藥材。”
戰陽聽到這話，一動不動，他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眼下又掛著兩個大大黑眼圈，像具屍體。
倒是侍立一旁的虞蘭谷急忙解釋，生怕她真的撤了戰陽的藥，“王妃，六爺只是腿傷疼痛難忍，並非故意浪費食材。若是府中缺少銀兩，我那裡還有些帕子可以換些銀兩，還請您不 要停了六爺的藥。”
沈嬌嬌挑眉，多看了她一眼。
女子人如其名，長得如空谷幽蘭，此時眉頭蹙著小小的摺痕，讓人忍不住想要為她解決一切煩惱。
聽說，為了得到她，戰陽與兵部侍郎的兒子大打出手，最後將人廢了，徹底得罪了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告狀告到皇帝面前，最後卻不了了之，當初這事還在整個上京流傳了好一段時間，一度原主出門都沒人對她指指點點。
“蘭谷，你不用對她解釋！我就是不想活了，我活著就是浪費藥材，浪費食物！”戰陽像詐屍一樣，又從床上蹦起來，可惜只能雙手撐在床上，狼狽極了。
沈嬌嬌輕笑一聲，像刺激他一樣，“如今定國王府成年的男丁只剩下你。剛好你死了，定國王府也就徹底廢了，那些人也如願了。”
戰陽嚯嚯喘著粗氣，一雙紅眼珠瞪著她。
沈嬌嬌歪著腦袋，語氣溫和如閒聊，那話卻冷酷如寒霜，“母親死了五個兒子，你若死了，她還能活嗎？”
“啊！！！”戰陽狼狽地拖著殘腿，揮舞著雙臂朝她襲來。
沈嬌嬌毫不懷疑他想弄死她，畢竟，在現代，想弄死她的人，也一大堆呢。
但，誰在意呢？
沈嬌嬌捂著鼻子往後退，語帶嫌棄，“六弟，你不吃藥，傷口已經發膿，很臭。”
虞蘭谷：！！！
都知道王妃性情惡毒，但沒說嘴巴這麼毒啊！六爺都被她氣得滿臉通紅，張牙舞爪得恨不得撲上去，倒是……倒是少了些死氣。
沈嬌嬌欺負他不能動，又惡趣味地轉到他腿邊，一邊盯著他的腿，一邊點評：“看你腿這模樣，又沒藥吃的話，不出幾天，傷口就會長蛆，你知道蛆吧？這麼長。”
她用手指比了比長度，又嫌惡地捂住鼻子，“那蛆蠕動著又白又肥的身子，就在你的腿上爬，最後你整條腿都腐爛了，爬滿蛆，指不定半夜會爬上你身上，從你的嘴巴里鑽進去……”
沈嬌嬌被自己說噁心了，嫌棄地揮了揮帕子，指著虞蘭谷，“你，跟我出來。”
踏出房門前，還吩咐門外的嫣紅，“六爺最近心情不好，通知廚房……”
戰陽攥緊了錦被。
這個惡毒的女人，真的要剋扣他的飲食和湯藥，她就是想要他死！
“六爺如果再把膳食以及湯藥砸了，那以後就不必送了。”女子聲音嬌軟清脆，卻惡毒至極。
戰陽雙眼迸射出恨意，“他一定得讓她付出代價！”
虞蘭谷猶豫片刻，跟著沈嬌嬌出了廂房，看見沈嬌嬌正站在小亭裡欣賞著不知悲喜的錦鯉，身後還跟著早就退出去的兩名妾室。
戰陽的小院是整個王府最大的，也是花了最多心思的。
假山流水，亭臺樓榭，疊翠亭環繞著碧綠的玉泉湖，湖裡跳躍著珍貴的各色錦鯉，奇花異草，鬱鬱蔥蔥，美不勝收。
據說，這個豪華一點都不低調的庭院是為了討他那十三位姬妾歡心，耗費巨資才一點點擴建出來，僅僅他那十三位姬妾的豪華衣飾就達到了驚人的數目。
不過，在沈嬌嬌看來，這位縱情聲野的公子哥，也沒什麼好可憐的。
大難臨頭各自飛，更別說是一個濫情的男子。
“王妃。”虞蘭谷與名兩妾室對視一眼，福身行禮。
沈嬌嬌回頭，三名妾室風情各異，但有一個共同特點，那便是美，美得各有風情。
“那十名姬妾沒有在府衙登記，你們也一樣？”
右邊兩位妾室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點頭。
虞蘭谷開口即王炸，“其實我們都不是五爺的姬妾。”
沈嬌嬌驚訝挑眉。
虞蘭穀神色淡然，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閨秀的秀致。
注意到她的打量，又說：“妾身叫虞蘭谷。想必王妃也有所耳聞，妾身父親是蘇州的一個小官，因美貌被盯上，父親被陷害入獄，家人也因保護妾身而死，妾身被兵部侍郎的兒子帶到上京。逃離之時，意外被五爺所救。妾身無權無勢，美貌於妾身是災難，又無處可去，五爺便收留妾身於王府，從未有逾越之舉，又憐我們被困在後宅中，極盡所能，滿足我們的請求，言明我等隨時可以離開。”
這事情太匪夷所思，沈嬌嬌的既定觀感被震碎了，忍不住問：“這事情，老夫人知道嗎？”
虞蘭谷沉默一會，才道：“原是不知的。”
後來，就不確定了，畢竟老夫人執掌中饋，兒子一直沒有進妾室房間，她能不知道嗎？
沈嬌嬌沉默半晌，看向另外兩人：“你們兩人也是如此？”
兩人點頭，“是，五爺於我們是再生父母，他救我們性命，給予我們住所，還有優渥的生活，卻不曾對我等有任何要求。”
沈嬌嬌大為震撼，視線卻控制不住地落在池塘後方的假山上。
這假山，據說是戰陽特地找了蘇州那邊的園林大師過來佈景，又大費周章地搬來那似女子翩翩起舞的假山，又因六姨娘命中缺水，特意找了工匠設計了山中有水的稀奇景光。
據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討好六姨娘而建。
她承認，她偏見了。
本以為是個風流渣男，卻沒想到那吊兒郎當橫行霸道的戰陽卻這般仗義，嗯，想到那如流水揮灑出去的錢，仗義得有點傻。
“另外十名姬妾也是這般？包括六姨娘也是如此？”
“是。”他們十三名姬妾來歷相似，都是因欺壓而被救，有的人出生農家，有人來自青樓，有人原是奴婢，戰陽為他們贖身，本是想給他們點銀子送出去，卻因憐憫她們在世間再無依靠，擔心他們重蹈覆轍，便暫時收留他們在府中。
當然，有人想要以身相許，但戰陽對此毫無興趣。
“那十名姬妾是不告而別？”沈嬌嬌問話一擊中心，三人猶豫片刻，才點點頭。
沈嬌嬌沒說什麼，只問三人：“既然如此，你們並非王府之人，如今王府乾坤未定，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你們如果想離開，可以走。”
虞蘭谷直接拒絕，“妾身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而且兵部侍郎針對五爺都是因為妾，希望王妃允許妾留下來照顧五爺。”
另外兩人互視一眼，眉宇間都是掙扎。
沈嬌嬌瞭然，“既然五弟說過，你們隨時可以離開，你們能留下來告別，那便已經足夠。等你們決定好了，跟齊管事說一聲即可。”
兩人面露感激，“謝謝王妃。”
沈嬌嬌又對虞蘭谷說：“你確定要留下來嗎？如今六弟性格已不如從前，你要有心理準備。”
虞蘭谷微微一笑，“謝謝王妃，妾身這條命是六爺所救，能留在她身邊已是妾身的幸運。”
沈嬌嬌意味深長地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