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鴛鴦纏枝簾帳蹁躚亂舞。
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被男人的大掌緊緊桎梏著,逃也逃不掉,只能被迫承受著這洶湧的熱切。
蘇莞絲初嘗人事,身上痛極,心裡卻洇出一陣陣喜悅。
畢竟與她同床共枕的是聲名鶴立的薛國公府世子爺,而她只是薛國公府內寄人籬下的孤女。
而這場肌膚之親,也全在蘇莞絲的計算之中。
一切息止時,世子爺已沉沉睡去。
皎潔的月光從支摘窗內傾瀉而下,將他的側顏襯得如天上的謫仙般清冷動人。
彷彿剛才不肯放過她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蘇莞絲忍著渾身上下的酸澀不適,穿戴好衣衫後離開了內寢。
雲枝買通了松柏院守著二門的婆子,那婆子裝作沒看見蘇莞絲主僕,將她們放出了松柏院。
只是離去前,那婆子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表小姐可要聰慧著些,別讓人知曉了今夜的勾當。”
蘇莞絲身為薛國公府的表小姐,擔了個主子的名頭,可喪父喪母的她,在府內不過寄人籬下而已。
“嬤嬤說的是。”
隨後,她與雲枝避著人回了自己的月華閣。
月華閣地方偏僻,尋常根本沒有人造訪此地。
一進院落,雲枝紅著眼要為蘇莞絲打水來擦拭身子。
“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孩兒,縱然沒了父母,也好歹是薛國公府的表小姐,何必……”
蘇莞絲清豔的臉龐上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來。
“何必自甘下賤,將自己清白的身子給了大表哥,對嗎?”
雲枝臉色一白:“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蘇莞絲端坐在銅鏡前的團凳上,歡喜著笑道:“大表哥是薛國公府的世子爺,年紀輕輕便不靠祖蔭官至三品,滿京城的世家公子沒有一個比他爭氣的,若我能嫁與他為妻,往後的日子自會富貴順遂。”
話雖如此,雲枝瞥了一眼蘇莞絲胸有成竹的臉色,便沒有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口。
放眼整個京城,薛賾禮的確是塊香餑餑。
可無媒苟合只能為妾,難道姑娘是想做世子爺的妾室不成?
蘇莞絲凝視著銅鏡裡俏麗如三春之桃的臉蛋,淡淡道:“今夜不是我,也會是別的貴女與大表哥同床共枕,人人都想吃這塊肥肉,憑什麼我不行呢?”
眼瞧著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邃,雲枝這才頓悟。
姑娘原來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姑娘花了不少銀錢買通松柏院二門外的婆子,得知世子爺今夜不要人伺候,早早地在內寢裡入眠。
她就趕去了松柏院,使了手段與世子爺有了首尾。
這一切都在姑娘的計量之中。
雲枝憐惜道:“姑娘這是要用自己的清白去賭?”
“是。”蘇莞絲應了一聲,眸色晦暗。
機會擺在眼前,她不得不冒險一試。
今日午後,薛國公府上舉辦了一場花宴。
是薛國公夫人唐氏想為嫡長子挑選個名門貴女為妻。
薛賾禮生的芝蘭玉樹、矜貴清雅,前途十分清明,且潔身自好到房裡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世家貴女們紛紛向這塊香餑餑遞去橄欖枝。
甚至連公主和縣主這等金枝玉葉都對他芳心暗許。
其中就有些不入流的貴女使了壞心思。
“我爹爹時常出使西域,這藥小小一顆便值千金,只需吃上一點,便能讓男子‘心悅’上我。”
“可是……小姐,咱們如今在薛國公府府上,若是被發現了,您的名聲就完了。”
那女子卻絲毫不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總要搏一搏才是,若事成,我以後就是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了。”
說話聲漸漸遠去,躲在竹林裡的蘇莞絲這才悄悄走了出來。
是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人人都想爭搶薛賾禮這朵高嶺之花,蘇莞絲難道就沒有半點心思?
只是她身份卑微,從來沒有入過薛賾禮與唐氏的眼中。
如今有人將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了她眼前。
她總要奮力一搏才是。
*
晨光曦曦。
薛賾禮醒來時,身旁已空無一人。
環視了左右一圈,不見伺候的下人。
薛賾禮這才憶起自己喝下一杯眼生小廝遞來的熱茶後,渾身上下便燥熱不已。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便離開了花宴中心,躲回了自己的松柏院中,並讓小廝嚴防死守,不許讓生人靠近。
饒是如此,還是讓人鑽了空子。
薛賾禮銳利的眸光落在了床榻上刺眼的一抹紅之上。
昨夜的回憶頓時襲上心頭。
女子嬌弱無依地攀著他的肩膀,那催動人心的嚶嚀之語,以及情到濃時女子哭泣著的懇求聲。
薛賾禮都沒有忘記。
比起被算計的惱怒,被這洶湧情愫支配著的陌生之感才讓薛賾禮方寸大亂。
他頓時沉下了臉,穿戴好衣衫後便趕去了唐氏所在的榮禧堂。
唐氏早已聽聞松柏院內發生之事,除了震怒之外,心內竟還有些慶幸。
長子平日裡太冷清冷心,只對那罪臣之女有幾分憐惜。
如今他嚐到了女人的滋味,興許就不會排斥娶妻納通房丫鬟一事。
“禮哥兒,你的意思娘明白,只是這花宴上對你心懷不軌的貴女太多了,實在是無從查起。”
唐氏苦口婆心地規勸著薛賾禮。
他們薛國公府雖是鐘鳴鼎食之家,卻也不好以勢欺人,隨意盤查別的人家。
薛賾禮陰沉著一張臉坐於紫檀木太師椅之中,好半晌才說了一句:“下藥之人可慢慢盤查,只是昨夜有一女子鑽了松柏院守衛鬆懈的空子,與我……”
他到底未嘗過人事,羞於啟齒此事。
唐氏當即壓著嘴角道:“想來定是府上的奴婢,總不可能是後院的三位表姑娘。”
薛國公府內有三位表小姐,一位是薛老太太孃家的侄孫女,名為史依蘭。
金陵史家是聲名顯赫的大族,史依蘭絕無可能做出這樣有辱門風的醜事來。
第二位表小姐是唐氏的內侄女唐夢蝶,唐家家風嚴苛又端重,唐夢蝶更是沒有做這事的膽量。
第三位表小姐便是蘇莞絲。
她的祖母是薛老太公的庶妹,嫁到江南沒幾年便撒手人寰,如今蘇家舉族覆滅,蘇莞絲只能上京投靠薛老太公。
唐氏不喜生得清豔動人的蘇莞絲,怕她妖妖冶冶得帶壞了家裡的爺們兒。
只是這幾年蘇莞絲在人前謹小慎微、克己守禮,對誰都笑臉相迎、溫柔似水的。
唐氏再不喜她,也不得不承認這蘇莞絲是個會審時度勢的聰明人。
既是聰明,就不會有膽量做出這樣的醜事來。
“若尋到了那奴婢,不妨就添作你的房裡人,也好教導你些人事,可好?”唐氏抿了口茶,與薛賾禮打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