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屍體妝化好了。
白秋婷收拾好化妝箱,便轉身往宿舍走去。
“我回去了,拜拜。”
“拜拜,白小姐。”
楚健樂麼呵地回了句,抬頭看了看天色。
天已然矇矇亮,楚健見狀麻溜地起身,跑到前臺,籌備著等會接待逝者親屬的準備工作。
暫時沒有什麼事,和我相關,我便動身回了宿舍。
躺在床上,一陣疲乏感襲來,我閉上眼睛小憩。
老吳還在裡頭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煙霧在狹小的宿舍裡飄得哪都是,嗆得我直咳嗽。
那煙味混合著殯儀館特有的消毒水味,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驀地,我的腦海裡不斷閃現那具女屍坐起來的畫面,還有那具神秘消失的無頭男屍。
這一切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真真切切發生過?
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直到天邊漸露出魚肚白,我才睡去。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被老吳一腳踹醒。
“啊靠,疼!吳叔,你幹嘛踢我啊?”
我委屈巴巴地揉著小腿,一臉鬱悶地看向老吳。
“兔崽子,你自己起來看看幾點了?”老吳臉一黑,白了我一眼,“逝者親屬到了,你收拾收拾過去幫忙搭把手。”
“噢。”我翻下床,打了個哈欠,走到洗面池前匆忙洗了把臉,拍了拍。
讓自己清醒一點,打起精神,便向接待大廳走去。
到了大廳外,剛轉了樓梯口,我便看見昨晚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以及小兒子。
“小師傅!”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臉色蒼白,眼睛有些紅腫。
他一見我就落了淚,顫顫巍巍地跑過來,握住我的手,攥得我生疼。
“大哥,你這是幹啥?”
就算我臉皮再厚,也屬實是被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夥子,多虧你昨晚幫忙,要不是你們,我女兒的遺體就…”
他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眼見他又要哭出聲,我頭一陣大,趕忙安撫道。
“真沒事,大哥。這是我們的工作職責,您不用這麼多禮的。”
男人賠笑著,可我總覺得他的神色有點誇張,那眼淚似乎來得太快,表情也有些做作。
我心裡一陣膈應,但還是尷尬地笑了笑,禮貌性客套了兩句。
隨後,他便招呼著後續接二連三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
人群中有老有少,有的哭得撕心裂肺,有的則只是默默垂淚。
我站在一旁,並沒有說些什麼。
直到一對中年夫婦來了後,男人和他妻子的臉色突然變了,面色不善,那份親熱感瞬間冷了下去。
我眉頭皺了皺,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
那對夫婦看上去四十多歲,穿著一看就價值不菲。
男的高瘦,女的矮胖,兩人臉上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和不耐。
四個人就這樣在殯儀館的門口冷冷地對視著,氣氛一陣凝固著。
女人輕輕拽了拽男人衣角,男人才深吸一口氣,乾笑著招呼這對夫婦進去,但怎麼看笑得怎麼不自然,就像是臉上的肌肉被人強行拉扯一般。
“請進。”
男人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甚至有些怒意。
“哼。”
那對貴氣的夫婦白了一眼,從鼻子裡擠出一聲,便抬腳走向松鶴廳的方向。
“好了,老公,你消消氣。”
女人嘆息了一聲,緩緩輕撫了一下男人那攥得發緊的拳頭。
看到這一幕,我眉頭皺得更深。
這幾人之間,顯然有著不為人知的恩怨。
不多時,告別儀式在松鶴廳開始。
松鶴廳是殯儀館最大的告別廳,四周牆壁貼著白色的壁紙,天花板上掛著幾盞昏黃的燈,照在白色的花圈上,顯得格外肅穆。
司儀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黑色西裝。
此時,他正聲情並茂地發著言,講述著死者生前的種種。
直到念出死者名字,我才知道,她叫陳媛媛。
“陳媛媛同志,年僅二十五歲,正值花季…”
司儀的聲音在廳內迴盪,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具女屍身上。
白秋婷的化妝技術確實了得,陳媛媛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臉上帶著一絲安詳的微笑,哪還有昨晚那種恐怖的樣子?
現在看來,還確實有些漂亮,不過可惜了這麼好的年紀。
司儀唸了一會兒,讓大家默哀,現場一陣沉寂,氣氛有些沉重。
背景音樂悽婉且悠然,男人和妻子哭得像個淚人。
那小男孩則站在一旁吸著鼻子,眼眶泛紅。
而那對夫婦雖然低著頭,卻面不改色,隱隱有些不情不願。
甚至我看到那男的嘴角微微上揚,噙著一絲嫌棄和譏諷。
這一幕我看在眼裡,總覺得事情比我想得要複雜得多。
默哀期間,松鶴廳內靜得很,只有陣陣抽泣聲和背景音樂的聲音。
突然,一聲女子的輕嘆響起,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
“唉…”
那聲音輕若遊絲,卻在我心中激起千層浪。
我渾身一震,驚恐地四處張望,可並沒發現開口的女子。
眾賓客都是低著頭哀悼著,似乎也並沒有其他的人聽到這聲嘆息。
難不成,就我自己聽到了?
我覺得納悶,目光動了動,突然定格在大廳中央的女屍身。
陳小姐,哦不,陳媛媛。
她此時睜開了眼,望著我,眼神哀婉且悵然,接著又嘆了一聲。
“唉……”
我瞳孔一縮,果然是她!
我心裡一緊,冷汗瞬間浸溼了後背。
我死死盯著那具女屍,她的眼睛確實是睜開的,可那雙眼底卻透著悽然。
最讓我費解的是,下一秒,她的目光越過我,直直地盯著那對面無表情的中年夫婦,眼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難道,這對夫婦和陳小姐有關?
我心裡盤算著,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就在這時,陳媛媛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對我說著什麼。
我屏住呼吸,努力辨認她的唇語。
“幫…我…”
兩個字,簡單明瞭,卻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撞到了身後的花圈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