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存糧也不多,這兩個窩窩頭,足夠沈小姐撐上兩日了。”
沈之念,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因為兩個窩窩頭,就將自己給賣了。
可短短三個月,她嚐盡人間苦楚,如今,似乎真的是無路可走了。
看到她認命的點頭,村長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嬉笑著將她拉進屋內。
片刻後,隨著一聲淒厲的哀嚎聲,沈之念拽緊衣服,跑出了屋子。
她一路跑到山腳之下,彎著身子乾嘔,幾乎快要將胃都吐出來,才恢復過來。
她真的做不到,讓她如此出賣自己,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跌坐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破舊的首飾盒子,盒中空無一物,她卻如珍寶一般,抱進懷中。
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也幸好這盒子不值錢,才沒被抄家的人拿走。
“母親,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好累。”
她本是太傅之女,才貌雙全,還有一個剛中狀元的未婚夫,過了年便要成婚了。
可一夕之念,什麼都沒了,她從天之驕女,變成了階下囚,未婚夫也同她退了婚。
祖母病重,父親因為被貶,鬱鬱寡歡,大哥又在流放路上,被打斷了腿,一蹶不振。
整個沈家,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靠山。
他們的前路一片黑暗,結局似乎就是埋葬在這荒涼之地。
“倘若真的要死一個人,那便讓我死吧。”
沈之念喃喃自語著,“孃親也一定支持我這麼做的,對不對?”
她抱緊盒子,正準備咬舌自盡之時,只見盒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沈之念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可她還是打開了盒子,只見盒子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飯糰。
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餓出了幻覺。
可無論她眨多少次眼,飯糰依舊躺在盒子之中。
“孃親,是你嗎?你來救念兒了?”沈之念握著已經冷掉的飯糰,喜極而泣。
一定是母親給她送來的食物。
“念兒不死了,念兒回去救祖母。”
沈之念擦乾眼淚,就往破茅草屋裡跑。
剛進院子裡,就聽到屋內傳來一陣哭喊聲,她心中一驚,連忙推開門。
“祖母。”
“阿念,你終於回來了,你祖母快要不行了,你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二嬸抹著眼淚,抽泣道。
沈家其餘人全都跪在地上,垂著腦袋抽泣,可卻又無能為力。
“二嬸,祖母是餓的了,只要吃了東西就能好了。”
沈之念聲音沙啞道。
“可是,我們連樹根都沒有了。”二嬸不忍的撇過頭,今天是老夫人,明日就該是他們了。
“我有,這有一個飯糰,你兌了水熬成粥,讓大家都喝點。”
沈之念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飯糰。
眾人聽到有飯,全部抬頭看去,看到真是飯糰,還是白米飯,餓了幾天的他們,都忍不住吞嚥口水。
這般晶瑩剔透的白米,就是在京城時,他們也很少吃到的。
沈懷安卻是面色一沉,上去打了她一巴掌,“你從哪裡來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可眾人卻都明白,如今整個苦涼村,只有村長家有餘糧,
而村長,從他們到這的第一天,便色眯眯的盯著沈之念。
“我沈懷安沒有你這般不知廉恥的女兒。”
沈之念捂著紅腫的臉,“這白米飯,我沒偷沒搶,更沒有出賣自己,至於怎麼來的,你不需要知道。”
她的聲音逐漸提高,“你若是覺得不乾淨,可以不吃,不要讓我們大家陪著你一起餓死。”
“你…你敢這般對為父說話?”
沈懷安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一向聽話的女兒。
沈之念雙拳緊握,眼眶猩紅,她父親為人正直,可也最是迂腐,在他眼中,就是所有人都餓死,也不能吃這不清不白的食物。
而她也解釋不清楚,這飯糰到底是怎麼來的。
“二嬸,勞煩你去將飯糰煮了,讓大家吃下。”
她話音未落,沈懷安就大聲斥責道。
“我看誰敢,我們餓死也不吃著腌臢之食。”
二嬸蘇氏,握著飯糰不知如何是好,她望向自己的丈夫沈懷謹。
可沈懷謹從小到大,都聽大哥的話,這時候也不敢有所表示。
而三房的沈懷禮開口說話,“大哥這是讓我們所有人等死嗎?”
“死也要乾乾淨淨的死。”沈懷安冷哼一聲,不願退讓。
蘇氏看到跪在角落裡,臉色蒼白的兒子,咬了咬牙,“母親耽擱不得了,我去煮粥。”
聽到這話,除了沈懷安,眾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沈懷安臉色漲紅,指著沈之念說道,“為父就是這般教你的?”
“父親,我什麼都沒做,那食物是母親不忍我自戕,賜於我的。”
沈之念淡淡的回道。
聽到自己死去的亡妻,沈懷安愣了一下,“你竟然還學會說謊了?”
不止沈懷安,沈家其他的人也不信,李氏都死了七年了,這食物怎麼可能和她有關係呢。
“妹妹未必在說謊。”
倚在角落的木板床上,滿臉胡茬,神情木然的沈言謹開口說道。
“這白米飯,哪裡是北疆之物,就算是京城也是少有,哪裡是人能夠得到的。”
眾人面面相覷,也是,那村長有糧,也是稗子和粟米,即便沒有饑荒,也不可能有品相這麼好的白米飯。
這根本不可能是北疆的食物。
難不成真是,他們已逝的大嫂保護他們。
“胡說八道。”沈懷安依舊梗著脖子說道。
“粥好了。”
說話間,蘇氏端著一鍋煮好的粥,走進了屋內。
幸好她藏的還有水,摻著米飯,能讓一家人撐上幾日。
一股白飯的醇香之味,瞬間瀰漫整個屋子,眾人望著那一鍋粥,都忍不住吞嚥口水。
蘇氏只敢放了三分之一的米,她在裡面撈了半天,將最濃稠的一碗,遞給了沈之念。
沈之念接過,“多謝二嬸,給大家分了吧。”
說罷,她便端著粥,坐到了沈老夫人的床前,舀了一口,放到她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