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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接下來的兩天,裴稚綰都一直留在沁華殿中,連殿門都未曾邁出一步。

在殿內休養了兩日之後,她身體的疼痛已不像之前那般重。

只是,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退。

直至第三日,裴稚綰剛用過早膳不久,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翻閱著話本。

就在這個時候,庭蕪腳步匆匆地走進殿來。

她還未站定,便迫不及待地高聲說道:“公主,薛將軍來了!”

裴稚綰原本翻動話本的手停下,雙眼閃過驚喜的光芒。

隨手將話本丟到一旁,提起裙襬,匆忙從榻上起身,“快,讓他進來。”

按照宮中慣例,外臣本是不可隨意出入公主宮殿的。

但自從裴淵將裴稚綰與薛瑾川的婚約昭告天下後,便下旨特許薛瑾川可以進宮與裴稚綰相見。

希望二人能多些相處,增進彼此感情。

此刻,在沁華殿的大殿正中央,一位青衣公子負手而立。

長身玉立,宛如畫中仙。

忽的,身後殿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薛瑾川聞聲,轉身看去。

只見那姑娘巧笑嫣然,提著裙襬,朝著遠處小步跑來。

她瞧見他看到自己,便從提裙襬的手中騰出一隻,向他揮動著。

薛瑾川見此,眸光柔和下來。

裴稚綰一路小跑至大殿,見他又要行禮,趕忙快步上前。

“我不是說過,私下裡無需多禮嗎?”她制止了他行禮的舉動。

薛瑾川嘴角上揚,仍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禮數不可廢,公主乃大晟尊貴的公主,往後更是臣心中的小公主。”

裴稚綰聽不得這種甜言蜜語,雙頰染上一層薄紅。

她不再同他糾結行禮這件事,與他一同來到桌案前坐下。

薛瑾川將手中食盒置於案上,接著推至裴稚綰跟前。

他帶著些許神秘,說道:“公主,打開看看。”

裴稚綰不解地朝他投去一瞥。

她伸出手,打開了食盒,一排精美的糕點躍入眼簾。

裴稚綰先是一愣,隨即面露疑惑,“這些,都是你買的?”

薛瑾川搖了搖頭,目光溫柔繾綣。

“這些並非買來的,皆是臣親手製作。食盒下層還有,公主不妨再看看。”

裴稚綰的臉上湧起滿滿的驚訝與欣喜。

接著又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食盒的第二層、第三層。

全都是形形色色的小點心,並且還都是依照她的口味製作的。

裴稚綰望著這些點心,笑得眉眼彎彎,甜蜜的喜悅溢滿心間。

然而,這份喜悅並未持續多久,便被她生生壓制了下去。

薛瑾川看著她驟然變化的臉色,不解問道:

“怎麼了?是這些點心公主不喜歡嗎?”

裴稚綰搖搖頭,動作遲緩地將食盒蓋子慢慢合上。

“我很喜歡。”她躊躇了一下,看向薛瑾川,“要不……我們退婚吧?”

薛瑾川雙眼瞪大,震驚地看向她,下意識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良久,他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開口:

“公主為何要退婚?可是臣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周到?但說無妨,臣必定改正。”

裴稚綰再次搖搖頭,“跟你沒關係。”

是與她有關。

裴稚綰微微沉吟,將構思良久的理由娓娓道來:

“想來你也聽聞了我的身世,我並非是帝王血親……”

“公主!”薛瑾川打斷了她尚未說完的話。

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那澄澈的眼眸。

而後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

“臣傾心的,是公主其人,而非公主這一身份。”

“況且,如今整個大晟,無人敢對公主的身份妄加議論,臣也定當全力護公主安然無虞。”

裴稚綰定定地盯著他那雙蘊含著熾熱深情的眼睛。

失神了許久許久。

竟不忍心就此與他退婚。

但理智卻在心底告誡她,萬不可任由自己任性而為。

裴稚綰原本在心裡想著,既然自己退婚不管用。

就讓薛瑾川前往裴淵那裡,主動請求退婚,說不定會有轉機。

她也清楚這是先皇賜婚,可還是懷著一絲飄渺的希望。

薛瑾川見她面色依舊黯淡,便知她要與自己退婚,並非因身世之事。

就在他正要張嘴詢問時,她衣領下若隱若現的痕跡,一下抓住了他的視線。

薛瑾川眉頭微微一蹙。

眼眸暗沉下來,死死地盯著那隱約可見的紅色印記。

他雖尚未成婚,但到底已是及冠男子,這些痕跡一看便知是歡愛所留。

裴稚綰察覺到他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脖頸。

她的眼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下意識地抬手,匆忙捂住了那些印記。

這幾日,她一直都待在沁華殿,也就沒有用胭脂來加以遮掩。

今日薛瑾川突然到訪,她一時竟忘了這件事。

裴稚綰看著薛瑾川的神情,暗自揣度他大概已明白幾分。

就在她以為薛瑾川會向自己追問究竟時,他卻突然輕輕一笑。

薛瑾川伸出手,隔著衣袖,握住她捂著脖頸的手腕。

稍稍用力,將她的手從脖頸處移開。

醒目的咬痕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他眼前。

薛瑾川緊盯著那痕跡看了好一會兒,凝視良久,才問:“公主是自願的嗎?”

裴稚綰呼吸一促,沒料到他會拋出這麼個問題。

她只能咬定是自願的。

倘若承認是被迫的,以薛瑾川的性子,定會揪住此事追查到底。

一旦事情敗露,她和裴珩硯,無疑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遭人唾棄,背上千古罵名。

雖說她與裴珩硯並非親兄妹,但在裴淵對外宣告之前,於眾人眼中,二人儼然是親兄妹。

大晟朝素來看重倫理綱常,何況還有一眾思想守舊的官員,一旦知曉此事,定會引發諸多非議。

她怎樣暫且是次要的,關鍵是,裴珩硯的太子之位,還能坐穩嗎?

雖說她對朝堂諸事不瞭解,卻也明白,朝中百官並非同心同德。

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其中必定不乏盼著太子失勢之人。

一旦此事洩露,屆時那些與裴珩硯針鋒相對的勢力,定會趁機發難,借題發揮彈劾他,要將他趕下太子之位……

她越想越慌,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裴稚綰沉默了好一會兒,垂下眼眸,沒勇氣去看薛瑾川的臉色。

她回道:“自願的。”

殿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薛瑾川並未如裴稚綰擔憂的那般動怒,只是淡淡地輕笑了一聲。

用極其溫和寬慰的語氣,試圖讓她消除內心的內疚。

“歷朝以來,公主都會有面首,這都是稀鬆平常之事。”

“公主若是因為這個與臣退婚,大可不必擔憂,臣並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你當真不會介意嗎?”她聲音發顫,帶著幾分忐忑。

薛瑾川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帶上和煦的微笑。

“臣心悅公主,自是喜歡公主的一切。公主的所有舉動,臣皆不會介懷。”

“況且,這婚約乃是先皇親賜,即便當今聖上,也難以將其廢除,更何況臣與公主。”

裴稚綰原本臉上的不安,漸漸化作感動與慶幸。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條路都已陷入絕境,婚約根本無法解除。

既如此,那就這樣吧。

只是,心底難免生出一絲愧疚,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想到這裡,她微微頷首,輕聲對著薛瑾川說道:“那這婚,便不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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