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剛下了一夜的雪,客房內卻始終溫暖舒適。
太陽逐漸高升,冬日尋不到吃食的鳥雀在窗邊嘰嘰喳喳的叫著。
錦棠頭半埋在被子中,被鳥叫聲給吵醒了。
昨夜看話本子看的有些晚,她今朝就起遲了些,眼看都快要到午時了。
屋內沒人,錦棠不喜歡旁人守著她睡。
她清醒後下了床,胡亂披了一件外衫就向門口走去。
哪知她剛推開門,婢女的名字尚未呼出口,就卡在了喉嚨間。
欄杆旁,一抹鮮亮的紅色晃了她的眼。
少年一席紅衣,馬尾高束,烏黑的髮尾垂至腰間,越發顯得他身姿頎長、腰身勁挺。
他聽見開門聲,立刻回身瞧來,烏黑的長髮與緋色的髮帶一同揚起,又快速繞身落下。
此刻他轉過身,錦棠這才看見,他懷中竟還抱了一大捧紅梅。
穿的如此張揚奪目,還能不被壓下半點好顏色的兒郎,恐怕滿京城就只有祁雲策一人了。
他笑著上前,兩人離得更近以後,錦棠覺得鼻腔內的紅梅香氣似乎更濃郁了。
“阿棠,你醒了。”
他眼角和眉梢滿是笑意,一雙眼睛像是水洗過的琉璃,黝黑清涼,滿是赤誠的情意。
……
說不清是詫異還是剛醒的緣故,對上少年的眼眸時,錦棠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
“你的傷好了啊。”回神後,她乾巴巴的道。
大抵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句廢話,錦棠低頭指了指他懷中抱著的馥郁紅梅。
“怎麼還帶了花來。”
“阿棠放心,我的傷已經痊癒了。”
他先是回答了她最先說的話,緊接著才又道:
“出來時剛好路過梅林,見梅花開的正好,便折了幾枝帶過來。”
錦棠點點頭,頸窩處堆著的長髮因此垂了下來,垂到了她手背上。
這才想起來,她連頭髮都還沒梳呢。
客棧頂層只有這一間房間,樓梯口還有丫鬟守著,不會有其他人上來,錦棠隨意慣了,沒想到祁雲策會今天來。
披頭散髮,就穿了寢衣披了件外衫出來晃,在這時代確實有些不像話。
不過沒關係,反正馬上就要反目成仇了,還管他怎麼看她。
哪知祁雲策竟低笑出聲,又上前一步,低頭微微俯身,黑長的睫羽隨著這笑在輕輕顫抖著。
他抬手,替她將柔順的烏髮攏到耳後,動作帶著說不出的親暱。
“看來阿棠昨夜睡的,很是不錯。”
“不像我,想到今日便能見到阿棠,輾轉難眠。”
芬芳馥郁的紅梅夾在兩人中間,少年滿眼都是歡喜的笑意,恐怕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放在耳後那一小片肌膚上的指尖,有些涼,倒是不冰,但卻有些癢。
錦棠默默向後退了一步,心道,這男主怕不是覺醒了什麼渣男體質,情話張口就來。
說起這個,錦棠又想起那日在公主府門前的事。
雖說是雲丹攔著她、走了被羞辱的劇情,但她沒能進公主府也是事實。
作為主子,祁雲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來過。
他知道,但他的選擇也顯而易見,哪怕現在兩人見面,他同樣絕口不提此事。
這就更印證了錦棠心中的某些猜想。
她覺得,祁雲策或許是對她有些好感的。
所以一直以來,她的待遇和境況比原主要好得多。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二選一時,祁雲策還是會選女主,所以他默許了雲丹的做法。
也不願她去打擾他和女主的單獨相處。
只不過,這種做法難免有些“左右逢源”的嫌疑,像是個腳踩兩條船的渣男。
沒人會給潛在的渣男好臉色,除非是在演戲中的人。
想到接下來要走的劇情,錦棠唇角輕輕上揚,像是有些羞怯:“阿策,我還未梳妝,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
替錦棠梳妝時,其中一個婢女打開了祁雲策今日送來的妝匣。
待瞧清其中的東西時,她眼中頓時露出驚詫之色,後又像想到什麼,笑著道:
“如此殊榮,公子果然惦念著姑娘。”
“姑娘今日可要戴來試試?”
錦棠聞言睜開了眼,掃了一眼木匣內的首飾。
只覺得每樣都很精巧別緻,看著就叫人覺得喜歡,倒是沒看出來有什麼特殊含義。
於是她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
……
面容昳麗的少女端坐在妝臺前,正午的陽光傾瀉而下,落在她身上,整個人恍若明珠生輝。
婢女開了門,剛踏進房間的祁雲策,瞧見的,便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他眸光怔住,一時間愣在原地。
“阿棠。”
女子聞聲轉頭看來,頭上的珠釵隨之而動,金蝶顫翼,流蘇碎玉折射著光華。
“嗯?怎麼了?”她應道。
祁雲策此刻已走到了她近前。
他緩緩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方才還是坐在椅子上的她仰頭瞧他,此刻倒是要低頭去看他了。
迎著錦棠的視線,祁雲策執起她的手,將她的手貼在了他的臉龐。
他凝視著她的面容,目光灼灼,“很漂亮。”
錦棠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簪子,彎眸笑了笑,“我也覺得很漂亮。”
祁雲策唇邊抿開一抹笑,沒有解釋,接著道,“這段時間來,我很想你。”
他此刻仰頭望著她,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眸中,像是落了永恆不墜的星火。
又不只是女子會為悅己者容。
今早祁雲策寅時便起了,沐浴焚香、束髮更衣,可謂是卯足了勁打扮。
臨出府前,他還在想究竟是身上這件紅色衣服好看,還是那件紫色衣服更好看。
但可惜效果有些不盡人意,有種媚眼拋給瞎子看的感覺。
“嗯嗯,我也是,我也很想你。”
與對方帶著繾綣的話相比,錦棠這話說的就顯得有些敷衍了。
祁雲策似乎也有些不滿,拇指輕按,捏了捏她的手背。
不知又想到了什麼,他眼尾揚起再度染上笑意。
“我們的婚期定在兩月後,二月初八那日,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