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昏黃的路燈映照下,沈績單手插兜,西裝外套被他隨意搭在手臂上。光線擦在他立體精緻的五官上,有種蠱惑人心的帥氣。
當然,如果忽略他眼中的戾氣的話。
“怎麼了?爺爺說什麼了?”
沈績冷嗤,“說什麼你不清楚?”
他這樣子,莊清也大概猜到沈老爺子應該是把自己剛才和他說的事告訴沈績了。
饒是猜到沈績絕不會同意,可莊清依然想試一試。
萬一呢。
人都有僥倖心理,她也不例外。
“沈績,我想問問你,能不能……”
“不能!”
沈績一把拉開車門,將西服外套扔到副駕駛,又一屁股坐到駕駛座,語氣冷淡,“莊清,我希望你有點自知之明,我們沈家不是印鈔機!”
說完,關上車門,利落髮動車子,快速駛離老宅。
如一盆冷水澆在頭頂,莊清整個人冷到發抖。
她抱緊雙臂,恍惚了片刻才拉開車門坐進去。
將頭埋在方向盤,整理好了情緒才敢開車上路。
開到盤山公路岔路口,她親眼看著沈績的車往另一方向開去,不是回家的方向。
這麼晚,他去哪?還回家嗎?
莊清默默收回看向後視鏡的視線,雙手一旋加快速度。
勉強開車到別墅,莊清跌跌撞撞進門,一路上二樓。
“哎喲,太太,怎麼只有您回家啊,少爺呢?您慢點啊,您……哎,您沒事吧?”
李阿姨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擦了擦手,剛想給莊清拿拖鞋,卻一眼瞧見莊清穿著高跟鞋直奔二樓書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莊清背影怎麼有些慌亂,好像眼睛也紅紅的。
這是在老宅受氣了?
也好,挫挫銳氣,要不然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莊清坐在書房桌前,怔愣許久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日記本。
日記本表皮泛黃痕跡明顯,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
她盯著封面許久,失神打開日記本,上面記錄著她大半個青春期的少女心事。
12歲被莊家領養時,她是欣喜的、感激的,母親病逝前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去處,當得知莊父願意領養她,母親得以安心離去。
踏入莊家,莊清小心翼翼地討好莊家所有人,可結果卻並不如她所願。
整個莊家除了莊父,其他人並不歡迎她。
養母疏離的態度,姐姐無情的白眼,同學私下的嘲笑,這些都讓正值青春期的莊清自卑、敏感、壓抑,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撐不過去。
可想到母親臨死前的遺願,她又不敢輕易結束生命。
她找了無數種發洩情緒的方式,最終只有畫畫和寫日記這兩種方式奏效。
纖纖玉手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上面記錄著她稚嫩的煩惱。
“為什麼母親和姐姐不喜歡我呢?我很乖巧的,上課認真聽講、下課按時完成作業,到家後還幫著做家務,可究竟為什麼她們還是不喜歡我呢?昨天爸爸送我上學時,我忍不住問了爸爸這個問題,爸爸沉默了一瞬摸摸我的頭說,‘她們只是還不習慣,等習慣了會對你好的’。是這個原因嗎?我不知道,只能靜靜等候時間給我答案啦。”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莊清也早就等到了答案。
答案就是,不喜歡你的人終究不會喜歡你,不管你付出多少努力,不管時間過了多久。
不過好在,莊清也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女孩,她從一次次落空中學會了不對親情抱有期待。
日記本往後翻。
直到有一篇內容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莊清第一次見到沈績。
他本就是京市一中公認的校草,長得好、家世好、成績還好,別人和他一比顯得就是湊數的。
那天,是一中和外校籃球比賽,作為主力的沈績帶領團隊贏取了比賽。
他被隊友和無數愛慕的女同學簇擁中間,笑意張揚不羈。
只是那樣肆意的笑容,她好久沒見過了。
不知道從何時起,沈績再沒那樣笑過,他現在總是習慣性冷臉。
那天放學回家,莊清在日記本上寫道:“我才知道原來男孩子可以如此好看,不愧是公認的校草啊!我要是能和他當朋友就好了。”
誰知,天意弄人,若干年後,她居然嫁給了當初令她豔羨不已的校草。
日記本再次往後翻,居然大半個日記本的內容都和沈績有關。
直到……大二她交了男朋友,從那以後她再沒寫過和沈績相關的日記。
莊清合上日記本,塞到抽屜裡,鎖上抽屜,將鑰匙放好。
這是獨屬於她自己的秘密,她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情緒平穩了許多,莊清又拎起紅酒和紅酒杯起身去臥室。
接手莊氏工作後,壓力常常將她壓得喘不過氣,畫畫、寫日記已經不足以排解心中的鬱悶,莊清慢慢學會了飲酒。
她喝得不多,微醺就收手。
她一開始並不喜歡紅酒的口感,又苦又澀,還不如可樂好喝,可和現實比起來,紅酒的苦澀算不得什麼,喝得多了,她竟然也慢慢習慣了。
醉酒的感覺挺好的,她漸漸愛上了那種麻痺神經、忘卻一切煩惱的感覺。
紅酒醒酒時,莊清準備先去洗個澡,可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莊清捏了捏太陽穴,無奈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是蘇景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