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棠靠著座椅閉目養神,雙臂抱在胸前,睫羽如蝴蝶翅膀般輕顫。
烏髮如墨,膚白勝雪。
長裙蓋住小腿,露出一截圓潤腳踝。
“開快點,要遲到了。”
“下次還賴床嗎?”
“怪我咯?”
“……怪我。”
“對,都怪你沒有及時把我喊起來。”
陸承鈞不置可否。
跟沈京棠爭論這些沒有意義。
她總是能把過錯撇到別人身上去。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
我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不按我的規矩出牌。
上班高峰期已經過了。
一路暢通無阻。
陸承鈞卡著限速,緊趕慢趕可算是在十點前到達沈氏集團,還抽空泡了一壺茶送進去會議室。
門打開的一瞬間。
二十多道或打量或探究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陸承鈞身上。
沈京棠不僅是沈家長房獨女,還是沈氏集團現任總經理,手握實權,連董事會成員都要敬她七分。
她身邊的人。
不管對方是男是女。
都會成為人人想要巴結討好的香餑餑。
只是這個男人氣場太過兇悍,看上去不太好籠絡。
有人抓住機會,張了口:“這位是沈總身邊新來的助理吧……”
“咚——”
茶杯落桌,發出一聲悶響。
好似巨石落地。
還沒說出口的恭維話卡在喉嚨裡。
沈京棠脊背筆直,身形單薄,氣勢足以蓋過在場所有人。
“會議開始。”
空氣中彷彿有一根緊繃的細弦。
除沈京棠以外。
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被一個放茶杯的動作震得渾身僵直。
集團上上下下都知道總經理不好惹。
狠厲、強硬、說一不二。
是她的代名詞。
所有人在她這裡都只有一次犯錯機會。
若是犯錯後的補救措施合格,便不輕不重批評幾句,反之直接讓人事調崗、開除。
下屬周身冷汗直冒,戰戰兢兢地彙報。
沈京棠看了陸承鈞一眼,示意他離開會議室。
這場會起碼要開兩三個小時。
與其把他留在這裡當嚇唬別人的擺件,倒不如讓他自個兒一邊玩去。
陸承鈞閒來無事,去總經理辦公室找本書來看。
辦公桌上擺著幾本與金融相關的書籍,側面全是五顏六色的索引貼。
隨手翻開。
整頁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
蒼勁有力,鋒芒畢露。
他認出這些是沈京棠的筆跡。
沈京棠並不是大多數豪門裡不務正業只懂得揮霍家財貪圖美色的腦殘敗家子。
她很聰明。
二十四歲獲得金融學博士學位,而後正式空降沈氏集團成為總經理。
短短一年之內。
用強悍的實力堵住一眾悠悠之口。
美貌只是她所擁有的東西當中最拿不出手的。
出於某種特殊原因。
陸承鈞大學沒讀完就進了公司。
以至於他對自己沒見過沒掌握的知識有種執念。
什麼書都看。
什麼安利都吃。
一有機會就端起書本閱讀。
沈京棠家裡和辦公室裡的書大多關於金融、哲學、物理方面。
陸承鈞是文科生。
他對這些書籍非常感興趣。
曾經動過一比一復刻整牆書櫃的念頭。
後來覺得單身漢住公司宿舍就挺好,還不如把買房裝修的錢留給父母養老,便放棄了。
*
會議室。
程總助彎腰俯身,把自己的手機屏幕亮給沈京棠看,低聲說:“沈總,您未婚夫打來的電話。”
沈京棠不接除家人朋友以外的電話。
其他人要是想聯繫她,得通過程總助。
沈京棠輕點桌面示意會議暫停,按下接聽,把手機放在耳邊。
“你在忙嗎?”
男人嗓音清朗,帶有沒有完全褪去的少年感。
“開會。”
“我下午兩點到燕京,給你帶了禮物。”
“哦。”
“京棠,我們不過三個月沒見,你就對我這麼冷淡?”
“我讓人去接你,行了吧?”
“好,你先忙。”
電話掛斷。
鋼筆在指間旋轉幾圈,等沈京棠反應過來的時候,筆記本上面多了一道道劃破紙張的痕跡。
聲音不算大。
但在所有人的視線都緊緊鎖定在她身上的情況下。
這個舉動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對項目計劃有什麼意見。
或者說對某個人有意見。
眾人面面相覷,提心吊膽地看著坐在首座的沈京棠,等待下一步指示。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安靜。
靜得有些可怕。
沈京棠捏了捏眉心,最終什麼都沒說,右手外翻示意會議繼續。
*
“散會。”
聽到這兩個字,眾人劫後餘生般鬆一口氣,隨後快速收拾東西離開會議室。
唯恐被沈京棠點名留下來批評。
辦公室裡只剩她們兩個人,徐總助不必避諱什麼,直言:“沈總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您未婚夫又惹您生氣了?”
沈京棠神色淡淡:“我還以為他起碼要在C市待一年半載。”
這麼一說,徐總助頓時明白沈京棠在為什麼事情感到厭煩,輕笑出聲:“沈總,蕭少爺好歹是您未婚夫,總不可能把他流放到南極去吧?”
蕭家想借蕭沈兩家聯姻的關係得到城北那塊正在招標的地皮。
為了這事。
蕭景川總是往沈京棠跟前跑。
一會談利益,一會談感情。
談利益?
蕭家拼盡全力也想得到的地皮對於沈家來說可有可無。
談感情?
完全沒有。
沈京棠只喜歡蕭景川的臉。
兩家聯姻。
根本原因是沈京棠作為獨生女需要為沈家生一個繼承人。
孩子的父親必須基因優秀。
蕭景川是京圈為數不多符合所有標準的男人。
而沈京棠遲遲沒有跟蕭景川結婚的原因更加簡單直白。
蕭景川太吵。
一點小事都要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比隔壁家養的八哥還要煩。
好比三月前。
她實在受不了蕭景川天天在自己面前念城北的項目城北的地,便私底下讓徐總助悄悄給蕭氏分公司製造一些麻煩。
導致蕭景川被迫去分公司所在的城市出差。
但他實在長得好看。
缺點和優點撞在一起。
難以抉擇。
沈京棠認真想了會:“真的不行嗎?”
指不定能把他凍成啞巴呢?
那才是皆大歡喜。
“行,怎麼不行?”徐總助做了個踢球的動作:“我這就把他一腳踹到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