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睡眼朦朧地從床上起來,經過衛生間的時候,竟無意聽到了客廳裡傳來的聲音。
是陸應淮正在跟朋友視頻通話。
朋友調侃:“怎麼突然就懷上了?我可聽說這次宋晚晚回來,就是為了跟蘇晴好搶出國名額,在這節骨眼上懷孕,應淮,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為了給宋晚晚鋪路?”
“意外。”
陸應淮聲音很淡。
朋友笑了,“現在醫學發達,意外也能流啊,這麼早就結婚,應淮,這可不像是你的處事風格!”
陸應淮沉默了一會兒。
許久後,他才平靜道:“她沒安全感,要個孩子也省心。”
聽到這句話後,我站在門後,一瞬間脊背發涼。
原來……陸應淮突然同意我生下小枝,竟是為了幫宋晚晚競爭出國名額!
星期一,我沒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等術前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邊籤文件邊說:“麻醉後就不能反悔了,你確定想好了嗎?”
我躺在冰涼的手術檯上,看著上面晃眼的燈,“想好了。”
深夜,我雙腿虛軟地坐在車裡,讓代駕開車送我回家。
可下單忘了修改目的地,代駕把我送到了默認地址——陸應淮的公寓。
我下車後,扶著牆壁,身上冷汗陣陣,全身脫力地走進了電梯。
令人意外的是,陸應淮竟在家裡等我。
他靠在沙發上,茶几放著一張預留人流的回執。
我收回視線,繞過他去臥室。
身後卻傳來男人疲憊的聲音,“蘇晴好,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假裝去流產吸引我注意,很好玩嗎?”
我背對著他,腳步一僵。
陸應淮語氣冷漠,“不要再用這些小把戲試探我,很無聊。”
說完後,他起身,正打算去書房,卻意外地看到我慘白的嘴唇。
瞬間,陸應淮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扯住我的手腕:“你剛剛去幹什麼了?”
我抬眸,厭惡地甩開他的手,“你說呢?你不是很希望我流產,然後你好找宋晚晚複合嗎?現在又在裝什麼?”
陸應淮眉頭緊皺,似乎以為我還在開玩笑。
直到包裡的病歷掉了出來,他直接抽了出來,看到報告單上的字,陸應淮緊抿雙唇,臉色陰晴不定,過了許久,他才像是妥協般嘆了口氣。
“流了就流了,婚禮還是照常辦,過幾天我媽會過來照顧你,你安心在家裡休息。”
我雙臂撐在地上,胃裡空蕩蕩的,心也空蕩蕩的,像是在灌冷風。
“讓你媽別來,我不會見。”
陸應淮抿唇,“別說氣話。”
這一折騰便鬧到了深夜,我沒有力氣再去酒店,勉強留了下來,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
在手術檯上,麻醉的前一秒,我突然反悔了。
因為我想起了小枝,那個在我為了陸應淮失眠的夜晚裡,不斷用自己小小的身體給我取暖的小枝。
“媽媽,爸爸只是太忙了,等下就會回家的,他很愛媽媽,我也很愛媽媽!”
小枝奶裡奶氣地哄我。
就像我自欺欺人地哄她那樣。
我摸著小腹,在被子裡默默流淚。
一想到前世……小枝圓圓的眼睛被埋在深海之下,她那麼小的一團,從高空墜落的時候,會不會害怕地喊媽媽?
每次做這個噩夢的時候,我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換她!
我又怎麼可能流掉她?
我根本捨不得……
等出國後,我會用心照顧小枝,絕不會讓她跟陸應淮見面!
第二天清早,我眼皮紅腫,連夜租好新房,打算從陸應淮的公寓搬走。
我推著行李箱,正準備離開,包裡的手機卻突然一震。
拿出手機,我看著上面的備註,指尖猛地泛白。
竟是宋晚晚打來的!
那瞬間,我腦海閃過她站在靈堂前,像是扔垃圾一樣,把平安符扔在地上的畫面……
我閉上眼,聲音嘶啞地接通電話,“喂?”
“是蘇學妹嗎?”
宋晚晚聲音很嬌,“我聽朋友說,你懷寶寶啦!恭喜呀,什麼時候辦酒呀?到時候我出國留學,正好能幫你代購奶粉奶瓶,聽說這些東西還是國外的比較安全……”
我聽著宋晚晚的話,冷漠打斷道:“孩子已經流掉了。”
“啊?”
那頭,宋晚晚語氣相當意外,“不好意思,應淮沒跟我說,那你好好休……”
我眼底漠然,懶得再聽她廢話,直接關機掛斷。
搬家結束後,我躺在新家的沙發上,恍惚地摸著小腹,竟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而突然間,手機猛地震動起來。
是陸應淮新發來的消息:【你是不是又去找她麻煩了?】
我扯唇,直接關掉聊天框。
剛好,學長髮來的郵件頂到了最上面。
【晴好,這是導師定下來的研究方向,有空的話,你定時間,咱們見面聊聊。】
我直接給學長打了通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晴好?”
男人的聲音很溫潤,也很意外。
我平靜道:“就現在吧,周學長,我隨時有空,你定地方就可以。”
“好。”
半小時後,我推開咖啡廳的門。
男人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穿著灰白色的毛衣,面前的水杯空了一半,似乎來得很早。
我走了過去,打起招呼:“周學長,不好意思,有點堵車來晚了。”
“沒有,我也剛到。”
男人微微笑著,幫我點了杯牛奶後,他突然頓了頓,說道:“不用這麼客氣,跟應淮一樣,你叫我言禮就可以。”
我抿了抿唇,沒提太多私事。
周言禮跟陸應淮曾經是同一屆研究生室友,只不過陸應淮很早就出來創業,但周言禮卻一直留校做研究。
之前兩人關係很好。
但這兩年,似乎來往很少。
我拿出準備好的視頻,放在了男人面前,“這是我的研究思路,你看看有沒有邏輯不清晰的地方?”
周言禮仔細看過後,平靜道:“準備得不錯,不過有幾處地方,國外已經有類似的研究成果了,等下我幫你標註出來。”
“謝謝。”
“沒事,”周言禮抬眸,不經意道,“對了,你要出國的事情,應淮知情嗎?”
我語氣冷淡:“跟他沒有關係。”
男人微愣了一秒,端起水杯後,眼神卻格外專注:“其實,如果我是應淮,我是不會阻止女朋友追求夢想的。”
聽到這句話,我眼睫微顫。
上一世,周言禮執意邀請我出國留學,但我卻全心全意地撲在陸應淮的身上,每天都幻想著辦婚禮領證的事。
拒絕出國後,我難產生下小枝,身體越發虛空,成了一個每晚在家裡等丈夫回家的全職太太。
而陸應淮呢,他一表人才,夜夜應酬,身上總染著複雜的香水味。
我卻只能隱忍,裝作什麼都不知情。
甚至是連他襯衫上的口紅印,都不敢質問的懦弱妻子!
想到這裡,我心口悶脹。
周言禮起身,拿起大衣,語氣溫和道:“已經很晚了,晴好,我開車送你回家。”
渾渾噩噩間,我忘了開口拒絕,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坐在了男人的副駕駛上。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是陸應淮打來的。
我正想掛斷,卻不小心誤觸接通了。
剛剛好,周言禮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晴好,你安全帶沒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