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公司混得這麼慘？”
四人在埋頭吃飯，王霽冷不丁來一句，另外三人語塞了。
在他們看來，公司這兩年一直走下坡路，早沒有創業時的輝煌了。
還是劉洋解釋：“市場卷唄，再說咱們是做ToB軟件的，客戶業務情況不好，也就很難擴容，更難拓新了。”
“哦……”
這麼解釋，總算有點明白了。
不過，王霽對商業數字還不敏感：“1500萬有那麼難麼？江寧銀行不是擴容了120萬，也是幾天就拿下來的。”
劉洋到底在公司時間長，每年的年會能夠聽到業績數字。
回答：“很難的，我們之前最高的毛利記錄是3800萬，一整年。”
對財務，王霽還缺乏常識。
利潤、現金流、資產負債，這些詞對他而言很陌生。
他沒再提問，回到工位上才問劉洋：“1500萬的事，咱們要做點啥？”
劉洋忍俊不禁：“你個小兵想啥？該幹嘛幹嘛，那是老闆們的賭局，完不成就裁撤建制，聽天由命好了。”
賭局？
那不就是有對家？
王霽想到了尹俊的話：“公司高層有派系之爭……”
看來這個賭局，也是派系之爭的一部分。
不過，跟自己確實無關。
掙錢拿單，那是銷售的事，研發又不能去拿單，拿了也收不回款……
氣死。
“那倒也不是……”許靖松聽到兩人的對話，調轉座椅：“江總打了招呼，說為了完成業績，要做些開發型項目。”
江總，就是研發部VP江耀輝。
但王霽沒聽懂，問道：“開發型項目指的是？”
許靖松回答：“就是……給人做開發，接這類單，類似外包。”
彭子豪耳朵靈，繞過辦公桌湊了過來：“啊，咱們都要去做項目？那產品需求誰做？工單誰來回？”
許靖松面無表情：“不是都去，有合適項目的話，江總會親自挑人。”
“反正我不去。”
鍾睿沏了杯茶，慢悠悠走來。
他是資深級工程師，讓他去做項目，他寧願辭職不幹。
“我也不去！”彭子豪隨聲附和。
接著，劉洋、湯臣一幾個都點點頭，雖然沒說出口，但想法是一致的。
程序員都傲得很。
而且是有鄙視鏈的。
作為公司核心產品、核心模塊的研發，組裡這幫前輩有傲的資本。
王霽關心的卻不是這個，他問許靖松：“老大，有外勤補助麼？”
靈魂拷問。
許靖松被震撼了，白眼一翻：“沒有，這不是應急項目，是常態化的工作，只是暫時調進項目組。”
“你們先聊，我去忙了。”王霽做人是有原則的。
轉身點擊了提測。
活幹完了，摸魚時間。
他下樓買了杯冰拿鐵，正要進寫字樓，黃瀚飛電話打來：“小王，能不能借調你過來，支持我一個項目？”
王霽喝了口咖啡：“飛總，你可以啊，又有啥大項目？”
黃瀚飛語氣卻沒他輕鬆：“確實是大項目，350萬毛利，但……”
350萬？
幾乎是江寧銀行3倍啊！
“我去，咱們公司也能接這麼大項目了？”王霽也吃了一驚。
“當然不能！”黃瀚飛回答得斬釘截鐵：“這是個ZF園區項目，咱們資質和關係都不行，找的集成商，咱們承建。”
對商業的複雜性，王霽還無法完全理解，但他對商業本質略有心得。
本質就是：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多麼痛的領悟。
所以，王霽要先問清楚：“有外勤費麼？”
黃瀚飛哭笑不得：“哥！我叫你哥！這回跟上次不一樣，是老闆要求做的，沒法申請外勤，而且還未必能拿下。”
王霽也斬釘截鐵：“那我不去，做項目又不是非得要我。”
親兄弟，明算賬。
對王霽，黃瀚飛十分了解。
這位爺未必喜歡親兄弟。
但一定喜歡明算賬。
他乾咳了一聲：“紫山軟件園項目總規模9000萬，軟件毛利350萬，如果拿下就是公司標杆，項目獎金20萬。”
有項目獎金？
討厭，不早說！
王霽猛嘬一口咖啡：“哥，在哪裡報到？”
黃瀚飛：“不急，等江總選將，你自告奮勇，等於是賣他面子了。”
論對人情世故的把握，黃瀚飛算是人精級別的了。
那些研發的臭脾氣，他了如指掌，知道是不會願意做項目的。
下午5點，江耀輝在群裡呼籲：“為了完成四季度業績，研發需要對項目提供支持，紫山軟件園是個公司級重點項目，需要6位研發臨時參與，有沒有人願意參加？”
此處冷場。
群裡鴉雀無聲。
辦公區也沒人說話，怕不小心崩到聊天群裡。
堂堂VP發言，在群裡沒有人搭理，實在沒有排面。
過了2分鐘，才有個人弱弱回應：“我報名，願意去學習項目開發。”
基礎架構組辦公區轟地一聲，紛紛起身對王霽喊話：
“你瘋了，去做項目幹啥？就是做些碎活，能學個啥？”
“紫山軟件園很偏的，地鐵要1個多小時，吃力不討好啊！”
“對啊，還不如做好咱們自己的產品，還有很多功能等著做呢！”
“……”
忽然，沒人說話了。
最怕氣氛忽然安靜。
江耀輝親自來到辦公區，站在許靖松身邊，氣場震懾一片。
他45歲，175公分左右，身材不胖不瘦，灰白相間的頭髮略微偏長，遮到了眼鏡框上沿，一張青臉十分威嚴。
不苟言笑。
群裡不回覆，部分原因是不想去，部分原因是怕他。
本就是VP，臉色還嚇人。
江耀輝沒搭理其他人，問許靖松：“王霽是誰？”
許靖松引見之後，江耀輝朝王霽點點頭：“不錯，新人就是應該有朝氣。”
眼睛直勾勾盯過來，問：“你說報名，是自己想去的麼？勉不勉強？”
“不勉強，一切為了公司！”
王霽這話說得很真誠。
畢竟公司發項目獎金。
江耀輝少見地笑了，拍拍王霽肩膀：“我記住你了。”
老闆走後，彭子豪兩步奔了過來：“霽哥，你是怎麼做到如此自然的？”
王霽白眼：“發自內心的。”
全組瘋狂膜拜。
他們驚覺，自己在職場混了這麼久，有的甚至十幾年，從來沒有像王霽叼盤叼得這麼輕巧，這麼渾然天成。
劉洋悄悄湊了過來：“你想清楚，據說這項目不好搞，去了也是當炮灰的，沒準還要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