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的要求，王霽是抗拒的。
預防？
咋預防？
臨時被抓的壯丁，客戶啥情況都不知道，能冒這個頭？
他直接微信回絕：“這我不懂，找別人吧。”
黃瀚飛懂得裡頭的門道，解釋道：“這次故障影響很大，客戶拿捏咱們也是正常的，做個姿態就行。”
生意就是這樣，賣方出現紕漏，買方自然順勢要點好處。
當甲方一時爽。
一直當甲方一直爽。
王霽回答很乾脆：“不知道怎麼做姿態，找我老大吧。”
他不懂生意，但是職場基本規則還是懂的——
別攬能力外的活。
對黃瀚飛而言，除了客戶要供著，能扛事的研發也得供著，這是長線投資，他敲了一行字，又刪掉了。
換成了另一行：“我有個辦法，咱們做個完整駐場巡檢，表示誠意。”
註解：“7天，申請加班倒休，有外勤費。”
王霽秒回：“好！”
不帶猶豫的。
黃瀚飛滿臉黑線：“這麼簡單直接的麼……”
過了好一會，王霽才想起提問：“飛總，巡檢要做點啥？”
有了外勤費，稱呼都改了，黃瀚飛忍笑解釋：“咱就是做做樣子，說是專家下場檢查，防患未然。”
說實話，他沒指望王霽檢查出什麼問題，這是駐場該乾的活。
之所以讓他去，就是表達誠意，給熊江一個交代。
最重要的，堵袁總的嘴。
堵夏雲的手段。
王霽可不知道這些彎彎繞，他看了幾遍黃瀚飛的話，想清楚了：“那就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隱患……”
也就是說，是去查缺陷的。
查缺陷……
王霽嘴角揚起。
他登錄公司wiki，找到雲產品相關的巡檢工具，再到git下載代碼，對照文檔看了一遍，基本明白了原理。
既然去了，就多查幾個問題。
咱這錢不白拿。
第二天。
江城銀行信用卡中心，會議室。
王霽坐在乙方C位，心情忐忑。
倒不是因為黃瀚飛執意讓他坐中間，一個座位而已，無所謂。
也不是因為對方瞅他的眼神，反正他也不認識甲方。
是因為，會前黃瀚飛給他信息：“江寧銀行臨時有擴容計劃，120萬毛利的大單，如果挺過這次故障就歸騰雲！”
換言之，挺不過就是浮雲。
不止這次擴容，以後都是。
騰雲在江寧銀行，就沒有以後了。
王霽感覺座位燙乎乎的。
主持會議的是熊江，他分管信用卡業務基建，是騰雲的支持者。
故障分析環節，王霽壓力不大，他對其中邏輯分析得很清楚，由於跟客戶環境有關，責任不能完全算騰雲的。
熊江不痛不癢批評了幾句，算是把場面話交代了。
關於專家巡檢的部分，點點頭不置可否，只說看效果。
行方其他人也沒追問，賣了他面子。
倒是有幾句輕微的驚訝聲：
“騰雲專家好年輕……”
“這小夥子還像個學生啊……”
“可能是長得嫩吧，怪好看咧……”
王霽低調地掃了眼，是甲方末席兩位女工程師在議論，瞧過來時眼角含著笑意。
而甲方正對面C位上，一位50歲上下的領導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開場介紹過，是行方IT設施部袁總。
今天場上的話事人，大BOSS。
袁總聽完整個彙報，才抿了口茶：“我對小熊的工作沒有意見，信用卡中心A、B棧建設還是符合要求的……”
符合要求，這是一箇中性的詞，看似肯定，實則不褒不貶。
甚至於，如果按開場要講套話的習慣，這屬於是貶了。
熊江口乾舌燥，抿了抿嘴。
領導說話，不合適喝水。
袁總話鋒一轉：“但A棧出過好幾次問題，B棧卻沒有出過，而且據說B棧的存儲性能大大優於A棧……”
轉頭對熊江道：“小熊，供應商選擇是一方面，管理是另一方面，這次雖說是雙活備機，但影響同樣很大！”
接著，讓熊江把騰雲A棧歷次事故回顧，供大家討論。
黃瀚飛坐如針氈。
這就是鞭屍了。
40 分鐘後，袁總才結束話題，總結髮言：“老實說，我對A棧有些失望，我們要吸取教訓，騰雲也要吸取教訓。”
說完，也不等熊江和黃瀚飛接話，提著保溫杯就走。
身後跟著一大票下屬。
留下空空的會議室。
熊江垂頭喪氣，對黃瀚飛道：“看了吧，袁總說得已經很明白了，擴容這事沒戲，能穩住現有業務就不錯了。”
忽然壓低了聲音：“騰雲、夏雲都是戰略供應商，這次不走招投標，基本內定了。”
瞧了瞧王霽，欲言又止。
那眼神，看得出很疑惑。
似乎想說怎麼派個新人過來，但王霽的表現不差，也就不提了。
只跟他交代：“駐場只能在辦公區，想進機房要打完整報告，不能去B棧區。”
出會議室後，黃瀚飛拉他到一旁單聊，王霽隱隱聽到熊江說：
“擴容不在我這，我也剛知道，你們巡檢最多是維穩，拿不了單……”
剩下的就聽不到了。
顯然，熊江並不看好王霽。
確切的說，是不看好騰雲了。
駐場龐倫把王霽領到辦公區，帶他走了一圈，路過機房區，透過玻璃看到了A棧集群，不遠處隔著B棧。
王霽一下子明白了行方的要求，為什麼不讓他去B棧區。
此時已開始進入擴容內審階段，夏雲怕騰雲使陰招。
其實，是夏雲的要求。
中午到行方食堂吃飯，王霽、龐倫的座位竟然挨著夏雲的人。
冤家路窄。
對方認識龐倫，打了個招呼，王霽抬頭一看，那桌竟然坐滿 6 個人。
哎，不止……
鄰桌前後也是他們的人。
足足有 15 人！
相比騰雲就倆人，寒磣！
龐倫早已習慣了，笑著問：“你們隊伍越來越大啊，還招不招人？”
公司爭歸爭，員工沒必要敵對。
旁邊那人叫竇韌，是夏雲項目經理，新加入江寧銀行項目的，用眼角掃了眼龐倫，嘴角擠出一抹不屑：
“不qualified的人，我們不招。”
回頭對同事說：“搞出這麼大么蛾子，還好意思跳咱們這？”
同事附和：“一年前還好說，現在騰雲能人走了一半了吧？剩下有幾個能打的？還派了個試用期人過來，切……”
這話一說，十幾雙眼睛都朝王霽這邊打量，竊竊低笑。
龐倫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卻沒有回嗆的底氣。
王霽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
“他們怎麼知道我在試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