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眸底劃過一抹異色,側眸看向秦沁曼,慈父般問道,“中尉大人相邀,曼兒可願意?”
“錦蘭院與正門相鄰,女兒願意送中尉大人。”秦沁曼道。
秦父哈哈笑了兩聲,“也好,那就由曼兒替為父,送送中尉大人。”
“是。”秦沁曼乖巧應下。
待殷岑凜三人與秦沁曼離開。
秦父臉上的笑容如薄冰般消融,語氣嫌惡:“香蘭那樣聰慧美麗的女子,如何生出這樣一個草包女兒。”
香蘭並非秦主母閨名,五伯恭順站在一旁,不敢多語一句。
秦父看了一眼窗外百花盛開的花圃,問道:“都處理乾淨了?”
“回老爺的話,都處理乾淨了。”五伯恭敬道。
昨晚未守住書房的九人,暗衛及小廝等,全部淪為外面花草的肥料。
秦父想起剛剛秦沁曼無意間的一句話,眸色沉靜如古井,“你仔仔細細的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吃裡扒外,與外人裡應外合!
“是,昨夜子時初……”五伯將昨晚所有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的全盤說出。
秦沁曼等人離開書房。
殷岑凜走在最前端,兩名屬下握著掛在腰間的劍柄,嚴肅的跟在他身後。
唯秦沁曼一個人,慢悠悠落在最後。
她望著殷岑凜的背影,不由想起那日。
她與柏發就站在城牆之上,眼睜睜地看著中尉為掩護三皇子身中數刀,最終被數把長槍貫穿身軀。
銀色面具滑落。
露出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那天,她不可置信地想衝下城牆,柏發卻死死摁住肩,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殷岑凜被亂刀砍死。
她見過許多人慘死的場景,但那一幕,卻成了她餘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秦小姐在想什麼。”殷岑凜的聲音忽然在面前響起。
秦沁曼未及時回神,險些撞了上去。
她趕緊向後撤身,卻又忘記腳下有傷,疼的悶哼一聲。
殷岑凜見秦沁曼想摔倒,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抱歉。”殷岑凜注意到她腳上的傷。
秦沁曼向後退了兩步,欠了欠身道:“不敢,是小女子未曾看路,險些撞到大人。”
“看來是秦小姐想事情太出神。”殷岑凜看向前方分叉口,道:“我們該往哪走?”
秦沁曼抬頭看去,原來是抵達秦府真正的後花園,比起剛剛百花爭豔的小花園,冬季的這裡,只能看見零星幾朵開得並不鮮豔的花。
昨夜兩人就是在這相遇。
秦沁曼淡淡笑了笑,道:“不怪大人迷路,秦府不大,唯獨這花園裡的路因假山大樹緣故容易讓人迷糊。”
她走向其中一條分叉口,回頭向三人道:“大人隨我來。”
殷岑凜跟在秦沁曼身後,忽然道:“秦小姐與上次見時,大不一樣。”
“上次?”秦沁曼疑惑抬頭打量兩眼殷岑凜,茫然道:“小女子不記得何時與大人曾見過?”
“哦?秦小姐不記得了?”殷岑凜試探道。
秦沁曼眉心緊擰,絞盡腦汁的想了片刻,最後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大人見諒,小女子實在沒想出來,還望大人提示一二。”
殷岑凜見她天衣無縫的表現,隨意道:“那許是本官記錯了。”
秦沁曼狐疑地看了一眼殷岑凜,“原是如此。”
忽然秦沁曼的腳步微微一頓,看向昨日她藏身的那個假山,下意識抬頭看向那處屋頂,黛眉微微蹙起。
“嗯?上面有東西?”殷岑凜道。
“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無關緊要罷了。”秦沁曼朝著殷岑凜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大人請。”
說罷,秦沁曼便頭也不回的在前方帶路。
殷岑凜心中警惕此時才逐漸散去,看來秦沁曼並未認出他,否則也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破綻。
走在前方的秦沁曼,餘光卻瞥向身後三人。
她太瞭解殷岑凜了,甚至有時候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解除他心裡的懷疑簡直輕而易舉。
接下來的這一段路,兩人再無有過任何交流。
直至走到秦府門口。
站在錦蘭院門口焦急等待的翠兒,見到秦沁曼後,本想衝上來,卻瞧見身後的幾人便生生止住腳步,擔憂張望。
殷岑凜早早注意到那丫鬟,抬眸看到牌匾上的三個字——錦蘭院。
“錦蘭院與正門相鄰,女兒願意送中尉大人。”
殷岑凜心中掠過一抹疑惑,秦沁曼身為秦府嫡小姐,為何會住在府門口這種本該是下人群居的院子裡。
“小女子便送到這裡。”秦沁曼道。
殷岑凜點頭,“多謝秦小姐,告辭。”
秦沁曼欠了欠身,恭敬相送。
殷岑凜大步流星離開,再也沒有多分一毫目光給秦沁曼。
秦沁曼知道,若這樣放殷岑凜離開,兩人起碼短時間內,將不再有交集。
“大人。”她大喊一聲。
殷岑凜疑惑回頭。
秦沁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一世她剛剛禁足不久,她的閨中密友梅嬋兒曾來探望,告訴她京兆府深夜失火,連帶附近百姓燒燬三十餘戶,百餘人因這件事死亡。
後來京兆府抓到縱火犯,才知對方是外邦賊子混入京師,天子震怒,負責京師治安的中尉軍機堂直接被推向風口浪尖。
皇帝重罰中尉,當眾打五十大板並罰俸三年。
秦沁曼當時只記得嬋兒滿眼星星,說中尉下邢臺也未讓人攙扶,乃真丈夫也。而她自己也滿心滿眼等著嫁給柏發,對當時的事並沒有關注太多。
但後來有傳聞,那件事後,中尉在府中靜修了小半年。而她所見到的殷岑凜,也時常趴在太妃椅上,就像是隨時都會冬眠的蛇,或許就與這五十大板有關。
在經過上一世,她清楚的知道杖刑的分量。
她死都不會忘記,自己失去痛覺,卻眼睜睜的看著雙腿的骨頭都被打爛。
“秦小姐還有何事?”殷岑凜見秦沁曼叫住他卻又不說話,只好出言問道。
秦沁曼面上笑容漸漸淡去,認真道:“剛剛小女子掐指一算,大人恐有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