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就是有點本事的男人。
遺傳到這個病……
可惜了。
時念念垂眸,繼續給他處理傷口。
孟鶴京內心複雜,看著認真幫她處理傷口的姑娘,皮膚白皙如雪,額頭和鼻尖沾了不少灰塵,她卻毫無察覺。單薄的小身板,似乎有無窮盡的力量。像是雜草,生命力旺盛,永遠都不會向命運妥協似的。
明明自己的命也不好,淪落到被後媽賣給他一個癱子當媳婦,也毫無怨……
也不是毫無怨言。
孟鶴京看著她重新包紮過的手腕,知道她反抗過,掙扎過,要不是走投無路,哪裡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他當媳婦。
他心裡忽然沉甸甸的。
腿上傳來的痛感,讓他猝不及防地抿了抿了唇,最多也只是蹙起眉心,愣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時念念沒想到這男人竟然這麼能忍,傷口上的腐肉被清理掉,那麼疼他都沒吭聲。
真是條漢子。
時念念越想越覺得惋惜。
人啊,都是命。
別人認命行,她時念念無論如何都不會認命的。
這樣的傷口,快點忍一下就過去了,慢點處理才是折磨。
時念念心狠手穩,處理傷口速度也快。
她把傷口重新包紮好,起來把碘伏什麼的都裝好,才對孟鶴京說:“傷口處理好了。我先抱你上床,再給你拿衣服,成嗎?”
孟鶴京臉砰地爆紅。
“不用,我……”
“別耽誤時間,我還得做飯吃飯,吃了飯還要洗衣服,很忙的。你別添亂。”時念念提醒他是給他個做心理準備的時間,不是讓他用來思考如何拒絕的。
孟鶴京:“……”
他從不給人添亂。
時念念把枕頭放好,又重新蹲下來,把他另外一條腿抬起來,放在盆沿上。
孟鶴京慌忙用溼毛巾擋住重點部位。
他緊張的地方,人家時念念連個餘光都沒給一眼。好像她看的不是個男人,而是看的一坨肉。毫無感覺,相當麻木,別說害羞的意思,那是完全沒有興趣。
也是!
她掀開被子,把他從床上抬下來,扔盆子裡的時候,也沒臉紅一下。
甚至還讚賞地來了一句:“這樣省錢。”
孟鶴京十分不想回憶剛才那句話。
可這話就跟魔音似的,在他腦子裡不斷地迴響。
“別掙扎,配合下。”
她的手腕有傷,儘量手臂向前,兩人的身體貼著,孟鶴京第一次慌亂,沒感覺到什麼。這次他比第一次鎮定些許,感受到男女之間的不同,心慌得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他一條腿還勉強能用力,也就是當個支撐,其實已經不太管用了。
他肯配合,時念念就省力一些。
“真是奇怪。”
時念念相當疑惑。
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怎麼還有這麼大力氣。上輩子她的力氣可沒這麼大。
時念念輕鬆把人弄到床上,甚至都沒喘粗氣。
她把乾淨衣服找出來遞給他:“你自己能穿不?你要是不能穿,我給你穿上。”
孟鶴京盯著她手裡的那個褲衩,差點沒原地爆炸。
這女人就不能像個女人一樣嗎?
“那我給你穿?”
時念念見男人皺眉,盯著大褲衩都沒動,嘆了口氣,把褲子拿過來,去掀被子,卻沒掀動。
她疑惑地抬頭。
孟鶴京內心極度崩潰,雙手死死抓住被子,深邃的冷眸裡冷意不再,只剩十分複雜的情緒。
“我自己來,你去忙你的吧。”
天知道這句話,他說的時候多麼咬牙切齒。
他遺傳病來的速度太快,猝不及防就站不起來了。
毫無心理準備。
在部隊的時候,他不是沒看過大夫,也不是沒想過要治療。只是所有大夫都給他判了死刑。從那時起,他心如死灰,只求徹底不能自理之前,痛快一死,不拖累任何人。
卻沒想到,這才回來多久,他的心境就破了。
她可很行。
“行吧,自己處理不好,再喊我。”時念念古怪地看了眼男人,覺得這男人腦子不好使。
他既然願意自力更生,她倒是省心了。
時念念把毛衣給他拿過來,放在他手邊,還不忘提醒他“家裡被子就一床,還這麼小,咱們倆得湊合著一起蓋。你還是把衣服穿上點好,不用擔心衣服髒了沒人處理,我會給你洗的。”
孟鶴京:“!!!”
她在說什麼?
她該不會以為他是故意耍流氓的吧?
孟鶴京張嘴想解釋,還沒等他開口,時念念已經抱著髒衣服出去了。
衣服是要洗的,但不是現在洗。
她得先弄飯吃。
時念念往灶火裡添了柴火,把水燒開,再把掛麵放進去煮。
有掛麵沒有菜。
時念念恍惚記得,這房子後面不止有山,山坡上種著竹子,山腳下可是有一塊巴掌大的地,地裡種著黑白菜。
她拿著手電過去找,果然看到了黑白色。
有菜就行,放鍋裡一煮,總比干吃麵好得多。
時念念砍了好幾棵黑白菜,洗乾淨之後放進鍋裡,和麵條一起煮。她往鍋裡撒上鹽,又倒了點醬油醋調調味。
要是有香油就好了。
香油對常年臥床的人有好處,不會大腸乾燥。
芝麻醬還能拌麵,這個也相當省錢。
時念念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吃的,她感覺自己現在能吃下一頭牛,別問,問就是餓透透的了。
奈何,家徒四壁。
除了房子,以及一個癱子之外,當真是啥啥都沒有。
時念念下掛麵的時候,本來打算稍煮點,可她真的好餓,又往裡面放了點。
放掛麵的時候,時念念彷彿在做什麼決定生死的大決定。
最後,她煮了滿滿一大盆熱湯麵條。
她端著進屋,看到孟鶴京穿好衣服端正地靠在床頭,把面盆端到桌前。
孟鶴京看到那麼大一盆面,瞳孔地震。
換做沒發病之前,別說一盆面,就是再來一盆面,他也不是不能試著吃下去。現在他是能不吃就不吃,吃了也是少吃,儘量節省不必要的麻煩。
“面是我買的,吃完了,咱們就沒吃的了。”時念念說話的時候就盯著孟鶴京,“我早上去地裡幹活,賺工分。過上一個月就能跟大隊借點糧食啥的先吃上一段時間。這頓之後,咱們就不能吃這麼多了。我會盡量多弄點菜回來,到時候你多吃點菜,別埋怨我不給你飯吃。”
孟鶴京聽著她為以後的生活盤算,心裡十分複雜。
“我每個月還有二十塊錢,到時候你拿著我的證件去取錢。”孟鶴京說完身子陡然僵住,自然也沒察覺到時念唸的異樣。
時念念垂眸遮住眼底的錯愕,一邊盛麵條一邊問:“證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