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道歉,“抱歉,剛才情況太緊急了,我沒看清楚,以為這是椅背。”
張鶴新微微抬頭,露出帽簷下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飛機上其他人都已經戴上了氧氣面罩,唯獨他還戴著黑色的口罩,因為說話的動作,口罩上下浮動,隱約能看見高挺的鼻樑,他皺眉,“所以,你到底進不進去?”
陸芷暗道這人,長這麼好看,卻一臉大牌!
她側身從他面前過去落座,拉下氧氣罩給自己罩上,深吸一口,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餘光瞥見張鶴新已經重新靠回椅子上假寐,雖然看不清正臉,但從男人帽簷下,能清楚地看見裸露在外的鼻樑上,細細的汗珠。
他依舊沒有戴吸氧面罩,決絕的像是要自殺。
她告訴自己,張鶴新這樣的級別的當紅炸子雞,身邊最不缺的就是隨行的生活人員,只是可能也和她一樣被摁在座位上過不來,不需要她提醒……
幾分鐘後,飛機上的顛簸越來越厲害,始終沒人過來看張鶴新一眼。
陸芷一個正常人失重感很明顯,伴隨著噁心頭暈的症狀傾侵襲而來。
何況一個病人?
倒不是她聖母,而是,坐個飛機,身邊有人用這種方式自殺,總是有些晦氣的。
她忍無可忍,起身一把把氧氣面罩拉下來,也不管張鶴新會掙扎,直接給人套上了。
張鶴新還坐在輪椅上,為了防止自己會被陸芷扯進自己的座位裡,他僵直著身體強撐,還以為她要做什麼,結果她只是兜頭把氧氣罩給他扣上。
還沒等他回過神,陸芷已經坐回自己的位置,拉緊身邊的把手,閉上了眼睛,好似剛才的人不是她一樣。
張鶴新皺眉,把面罩拉下來,厭惡地往前一丟,就靠向椅背。
後面的座位上,走過來一個人,上前拿起是張鶴新丟出去的氧氣面罩蓋在他臉上,張鶴新垂在輪椅上的手攥緊,沒有睜眼,卻也沒有推開,對方做完這些,看了一眼坐在裡面的陸芷,才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當然,這一切,陸芷都是沒看見的。
飛機半個小時後在市區機場平安降落。
陸芷跟著人流出了機艙,靠近機艙門的位置,就能感知到東城的冷意撲面而來。
比起北都的乾冷不同,鎮江這邊是南方城市,冬天又潮溼又冷,即便你穿得夠厚,那些冷意卻也依舊像是無孔不入,鑽進身體的每個角落。
陸芷被吹得嘴唇哆嗦,裹緊身上的大衣,站在舷梯上的時候,瞧見飛機不遠處的地坪上,早早站著兩排身材魁梧的保鏢,出口處,粉絲的應援聲震耳欲聾。
張鶴新坐在輪椅上緩慢上前,像是個巡視戰場的少爺。
她只看了一眼,就轉開了視線,快步上了來接霍徵銘的接駁車。
霍徵銘雖然是公職,但霍母母家生意做的很大,如今的霍家話事人,是霍徵銘的親舅舅,自小就十分疼他。
霍徵銘自小養尊處優慣了,住不慣外面的酒店,逢出差都是自掏腰包。
光是這酒店規格就不低,裝修得富麗堂皇,一間房不低於四位數。
進了酒店溫暖的大廳,陸芷打了好幾個噴嚏,眉眼和鼻子都有些泛紅。
霍徵銘和鍾紓意站在前臺辦入住手續,她沒跟上去湊熱鬧,獨自坐在大廳裡的沙發上看手機。
她說出門吃個飯,結果到這個點還沒回去,唐小奈給她發了不少消息,問她去哪兒了,有沒有事。
陸芷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回信息,讓唐小奈幫忙跟宿管阿姨請個假,她跟家裡人出差在外地,暫時回不去。
唐小奈還沒睡,聞言發了個平安就好的表情包,順口催了一下陸芷的劇本進度,說導演那邊演員已經敲定了,可能會提前進組,讓陸芷做好心理準備。
陸芷一一應了,用手機打開之前寫了一半的劇本,正凝神思考下一步要寫什麼,身後忽然傳來鍾紓意的聲音,“你怎麼,定的套房?”
陸芷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放下手裡的本子,豎起耳朵仔細聽兩人的對話。
霍徵銘的聲音淡淡的,顯然沒準備多解釋,“有公事要辦,套房方便。我給你重新開一間。”
鍾紓意笑道,“不用這麼麻煩,橫豎這套房裡有兩個房間,我們一起住,你們討論公事方便一點。”說著,她轉過頭來揚聲問陸芷,“芷芷,可以嗎?”
鍾紓意自己已經下了決定,不用再開新的房間。
陸芷張嘴又打了個噴嚏,壓著發紅的眼角,客氣地回了一句,“我都可以的。”
霍徵銘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手裡的證件遞給了前臺,面無表情地拿了卡就走。
套房並不算大,左右動線隔開。一大一小兩個臥室,但好在兩個衛生間都是獨立的,地上鋪了羊絨的地毯,特製的拖鞋踩上去,寂靜無聲。
三人上去的時候,送行李上來的服務員也剛好到,鍾紓意接過自己的行李,徑直往主臥走,“我們倆住這間,可以吧?”
“你隨意。”霍徵銘說著話,卻也是把行李推去了主臥。
陸芷的行李,是管家臨時收拾了送來的,很小的箱子,攥在手裡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可她這時候卻覺得有些拖不動。
從門口到次臥十來步的距離,她走得很慢,耳邊迴盪著鍾紓意的笑聲,可腦海裡卻不合時宜地,出現霍徵銘跟她在各種場景裡抵死纏綿的畫面。
她知道,霍徵銘和鍾紓意都是成年男女,又是既定要結婚的關係,睡在一起再正常不過。
可是知道是知道,親眼看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像是心尖的一塊肉被人用刀剜了下來,還要她親眼看著。
陸芷鑽心的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進的房間,只是進去之後,木然地把門反鎖起來。
旋即就好似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氣,幾乎是癱軟在床上的,腦子昏昏沉沉的難受。
只躺了一小會,她就堅持爬起來,洗了個澡,換了件睡衣,才重新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