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戲院頓時鴉雀無聲,看客們面露驚恐,亂作一團,人擠著人,朝戲院大門湧去,被趕來的衙役提刀給堵了回來。
整個戲院被衙役圍得密不透風,只要是活物,便是插翅也難逃。
江辭雁的心瞬間沉到湖底,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邀她來戲院,是想栽贓陷害她。
她不認識這個女人,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
本以為這一趟能找到答案。
運氣好,或許能探聽到兵符藏匿的位置。最不濟,也可解答她心中的困惑。
誰曾想,竟會遇上這樣糟心的事情。
如今自己還將身陷囹圄。
衙役迅速勘查現場,收集完證據後,便押著她這個頭號嫌犯回大理寺受審。
人生第一次進牢獄,濃烈的腥臭味迎面撲來,江辭雁不禁屏住呼吸。
兩名獄卒拖著一個已經嚥氣的犯人從她身邊匆匆而過。
不經意的一瞥,就瞧見那犯人被抽的皮開肉綻的身軀,簡直不成人形。
她胃裡一陣翻湧,險些嘔出來,又極快地移開視線。
陰森空曠的牢獄裡迴盪著犯人被鞭笞後痛苦的哀叫聲,悽悽慘慘,直叫人毛骨悚然、寒毛倒立。
江辭雁心裡泛著噁心,面色煞白,被獄卒一把推進牢房,險些摔倒。
她跪坐在草蓆上,不斷深呼吸來平復心情。
如果她的推斷沒錯,周光霽只有娶了她,才能拿到兵符。
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將她撈出去。
現在距離她生辰只剩三日,馮氏想在她生辰宴上定下她和周光霽的婚事。
為了確保他們的計劃順利推進,最多三日,她便能從這牢獄出去。
這麼想著,江辭雁漸漸冷靜下來。
期間有人過來提審了她幾次,江辭雁一五一十地將事情交代清楚。
到了後半夜,牢獄徹底安靜了下來,沒人再來管她。
緊繃的弦鬆了下來,她躺在草蓆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驀地,牢房的大門被大力推開,“哐當”一聲巨響,獄卒們齊聲大喊:“孟大人!”
江辭雁猛地睜開眼睛,睡意全無。
她迅速坐起身,抬眼望去,來人風塵僕僕,身著一襲墨色官服,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那雙冷若寒冰的眼神直直向她射來。
如果要用動物來形容他,江辭雁覺得他像一條陰冷的毒蛇。蟄伏在暗處,吐著信子,那雙極為陰鷙的眼睛,一旦鎖定獵物,便叫其逃無可逃。
傳聞中的大理寺少卿孟淵,江辭雁對此人略有耳聞。
據說此人心狠手辣,刑訊手段極為兇殘,在上京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凡是落到他手上的犯人,就沒有一個能扛得住嚴刑逼供,還不從實招來的人。
但是此人卻極受百姓愛戴。他辦案料事如神,為人又剛正不阿,不畏強權。旁人避之不及的案子他敢接,旁人不敢得罪的權貴他敢得罪。折在他手下的權貴不計其數。
江辭雁不禁打了個寒顫,擔憂起自己的命運。
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正冷漠盯著她,帶著濃濃的恨意。
江辭雁在腦海裡仔細搜尋了一番,她敢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更別說得罪他了。
一天內,被兩個人用同樣充滿恨意的眼神盯著,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孟淵冷聲道:“將人抬上來。”
獄卒動作麻利地將人抬上來,又極快地退下。
孟淵猛地拽住江辭雁的胳膊,動作極為粗暴,那力道大的快要將她骨頭捏碎,就這樣生拉硬扯將她拖至擔架前。
她扭動身軀,試圖擺脫孟淵的壓制。一個不注意,腳下踉蹌,以極其屈辱的姿勢跪趴在地,膝蓋上軟嫩的肌膚劃過粗糙的地面,錐心的刺痛襲來,疼得她眉頭緊蹙。
孟淵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他陰沉著臉,大手掀開蓋著屍體的白布,捏住江辭雁的後脖頸,就這麼按住她的脖子一路朝下,直到她的臉距離女屍不過咫尺的位置,才緩緩停下。
江辭雁呼吸一滯,犯人淒厲的慘叫聲突然劃破死寂,一聲接著一聲,響徹在她耳畔,如同厲鬼索命。
“江二姑娘,你當真不認識她?”孟淵聲音帶著極強地壓迫感,像在拷問重刑犯。
她滿心抗拒,但在孟淵的強迫下,還是不得不睜大眼睛看去,戲院死掉的那個女人正靜靜地躺在擔架上,臉上已經出現了屍斑。
“我不認識她。是她主動邀請我去戲院,那份拜帖還在我家中,不信你可以去查。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捅了一刀,躺在地上,是她將匕首硬塞到我手上。”江辭雁一字一句,義正辭嚴,“我沒有殺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陷害我。”
江辭雁一舉一動都落在孟淵的眼中。
他仔細注視著她的面部表情,再細微的表情都沒放過。
江辭雁臉上有茫然、有憤怒,唯獨沒有他想看到的恐懼和心虛。
孟淵鬆開鉗制住江辭雁的手。
江辭雁此刻心情差到極點,她怒不可遏地爬起來,揉著被捏痛的手腕。
“我告訴你,你為何要殺她!”
孟淵身上殺氣愈發濃烈,他朝江辭雁逼近,逼得她不由得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到牆角,退無可退,耳邊是彼此的呼吸聲:
“這盛京中,誰人不知你與周世子好事將近。偏有個不知死活的言姑娘,鬧得滿城風雨,吵著要見周世子,向他表明心意。你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居然有人敢覬覦你想得到的人,所以你心生殺意,用匕首捅死了她。”
江辭雁氣急反笑,她都想為孟淵鼓掌叫好,“孟大人不去說書真是可惜了。”
“我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你們,我進房間時,看到一道黑影從窗戶跳下去。你不去抓真兇,倒在這裡胡亂汙衊清白之人。”江辭雁怒目瞪著孟淵,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使勁想要推開他。
“清白之人,”孟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出聲,那笑聲卻不帶一絲溫度:“你雙手沾滿鮮血,就不怕午夜夢迴,有冤魂來找你索命嗎?”
江辭雁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另有所指。
孟淵陡然抬手,修長的指節扼住江辭雁脖頸。
江辭雁身形纖瘦,身上沒有幾兩肉,孟淵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單手就將她拎了起來。
孟淵此刻已經認定她是兇手,無論她再怎麼解釋他都聽不進去。
他行事詭異,殺了她也不無可能。
瀕死的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
她不能死,她重活一世,不是為了如此屈辱的死去。
她還有母親要保護,她還沒有手刃仇人。
江辭雁拼命掙扎,慌亂中摸到孟淵腰間的匕首,求生本能驅使她拔出匕首,下意識朝著他的胸口刺去,束縛她的力道突然鬆懈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