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淵鬆開掐住她脖頸的手,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靜靜等著她手中的匕首刺向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即將刺中他胸膛時,江辭雁及時收回力道,將匕首狠狠扔到地上。
她眉頭緊鎖,握緊地拳頭因為憤怒而顫抖。
她能感覺的到,孟淵是在故意激怒她,包括他腰間的匕首都是刻意安排,他在等著她捅他。
這個瘋子,他究竟想做什麼?
“孟淵,你給咱家住手!”一道娘氣的男聲劃破寂靜。
周皇后跟前的大太監火急火燎地衝進牢房,翹著蘭花指指著孟淵,“你想刑訊逼供嗎?”
那聲音又尖又細,聽得江辭雁太陽穴直跳。
她目光落到那張如同抹了白麵似的臉上,又極快挪走。
她的救兵到了。
周光霽連夜把他的皇后姑姑搬來了。
“我奉皇后懿旨,帶江二姑娘走。”孫公公趾高氣昂瞥向孟淵。
緊接著他又瞬間換上笑臉,給江辭雁披上狐裘斗篷,“江二姑娘,您受苦了。咱家現在就帶您出去,世子正在大理寺外等著您呢。”言罷,便要帶江辭雁出去。
下一秒,一把帶著寒光的長劍就橫在他們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孫公公猝不及防,被嚇得一驚,怒喝:“孟淵,你想抗旨不尊嗎?”
孟淵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孫公公一眼,他攥住江辭雁的手腕,用力一拽,將人拉至跟前,“在洗脫嫌疑前,她哪都去不了。”
“你放肆!”孫公公氣得直跳腳,嗓音越發刺耳,“等咱家回宮,就稟明皇后娘娘,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孟某今日便是押上身家性命,也絕不會放任何一個嫌犯離開大理寺。”孟淵語氣彷彿帶著冰渣,他側身,目光冷峻地睨向孫公公,誓與他抗爭到底。
倆人劍拔弩張,空氣中都瀰漫著火藥味。
大理寺卿徐帆在家中酣睡,就被下屬從床上拽起來,慌忙中,連衣服都扣錯了幾顆釦子,就這樣一路疾馳到大理寺,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牢房門口。
孫公公扭頭,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徐大人,你就是這麼管教下屬的?”
徐帆尷尬的杵著,額上冷汗直冒,暗自叫苦。
這兩位他都得罪不起啊!
孟淵救過二皇子的性命,背後有寵冠後宮的張貴妃撐腰。
周氏雖為皇后,但不得聖寵。其子貴為太子,可這太子自幼病弱,近年來身體更是每況愈下,隨時都有病逝的可能。
聖上子嗣單薄,只有二子一女,保不準二皇子最後會上位。
他一旦選錯路,日後下場必定悽慘。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徐帆摸了摸鬍子,心裡快速盤算著。
“孫公公,借一步說話。”徐帆做了請的手勢。
在監獄角落,面露難色的看著孫公公,言辭懇切道:
“雖然案發後我們立刻封鎖戲院,但現場也有不少百姓圍觀。若就這樣不清不楚的釋放江二姑娘,恐會引起流言蜚語,中傷到她。”
“這都且算小事,就怕此舉會損害皇后娘娘聲譽。你也知道民間流言傳播速度有多快,一旦演變成皇后娘娘包庇殺人犯的謠言,屆時再想補救就難了。”
見孫公公聽進去了,徐帆趁熱打鐵道:“你看這樣行不?我立刻給江二姑娘安排個舒適乾淨的地方,保證不會再有人驚擾她。孟大人破案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他很快就能還江二姑娘清白。咱們就再耐著性子等上一等。”
孫公公難看的臉色緩和過來,“行,咱家最多給你一天的時間。時間一到,無論案子破沒破,咱家直接帶人走。”
徐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又拉過孟淵:“孟大人,我平日待你也不薄,放手讓你去查案子,又出人又出力。我夾在你們之間難做的很啊,你抓緊時間把案子破了。”
孟淵未回話,但手腕一抬,將長劍收入劍鞘。
此時,一名衙役小跑過來,湊到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神色一暗,跟著衙役大步流星地離開牢房。
回到辦公地,孟淵聽著下屬趙笠彙報進展。
“大人,那名主動投案又立刻服毒自盡的嫌犯,經過勘驗對比,他的掌紋和戲院窗戶上留下的那隻血手印完全一致。”
“此外,走訪了街邊商戶,有目擊者稱,案發當時,曾看見有個黑衣男人從戲樓上跳下來,黑衣人蒙著面巾,沒看清臉。”
孟淵雙眼死死盯著卷宗,幾乎要將那紙張盯出個窟窿來。過了良久,他緩緩開口:“放江二姑娘走。”
‘慢著。”話音未落,大理寺丞彭盧帶著一身寒氣,猛地推門而入。瞬間,屋內溫度驟降幾度,他朝衙役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我和孟大人有要事相商。”
衙役們退下,順手帶上門。
彭盧步履匆匆走到孟淵面前,雙手重重撐在案桌上,俯身上前,對上孟淵的視線:
“江辭雁前腳剛入獄,後腳我們追捕許久的通緝犯就自投羅網。你真相信那通緝犯說的,他是覬覦言姑娘美色,遭拒後便起了殺心。”
“一個十惡不赦的在逃犯,突然良心發現,投案自首。這合理嗎?他投案就是為了救江辭雁出去,他們之間定脫不了干係。他服毒死了,你再放江辭雁走,案子就會陷入僵局。”
孟淵移開視線,垂眸:
“今日我故意激怒她,人在瀕死前的本能反應做不了假。她刺向我的那一刀,慌亂無章,握刀的姿勢以及角度,都不像是個慣用刀的人。”
“反觀言姑娘胸口的致命傷,手法嫻熟老道,一看便出自經驗豐富的老手。”
“再者,言姑娘手指粗糙,是常年乾重活所致,以江辭雁的力氣,不足以制住言姑娘,並給她致命的一刀。”
“她是幫兇也未嘗可知。你都忘了嗎?她最擅偽裝騙人,”彭盧冷笑出聲,一把扯住孟淵衣襟,目光裡帶著探究和審視:“陸景明,你在為她找藉口。你對她心軟了?你難道想重蹈覆轍,再死一次?”
彭盧鬆開手,滿眼失望,帶著怒氣轉身,再次大力推開屋門,“哐當”一聲巨響,門狠狠砸向門框,撞上的一瞬又被反彈回來,震得整個地面都在晃動。
孟淵心隨之一晃,捏住毛筆的指節泛白,那力道幾乎要將整支筆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