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奉安面部的肌肉不由得抽搐幾下,這麼快?
“我來揭!”這一聲,婉轉動聽。
蔣行風才不信什麼孿生女,蔣行朝可是她唯一的長姐。
她雖生在偏院,與長姐相交不深,可她幼年時,多次悄悄跑去前院。
看到祖母給長姐唸詩,剝核桃仁給她吃,光色朦朧,尤在眼前。
她明明是嫡長女,是這蔣家她最佩服之人。
怎麼就突然成了別人家的女兒,還是田間農女。
蔣行風接受不了,她不允許她的長姐有丁點兒的汙點。
而在她眼裡,長姐若非血緣親脈,就是汙點。
她倒要看看,面紗之下藏著的是怎樣一副嘴臉。
錢奉安行禮,請示殷王。
世青昭淡淡開口,面色平靜:“你錢家的人,你說了算!”
“蔣小姐請!”
蔣行風凝著眉,大步流星地跨到酒蒂面前。
她直接越過老婦,硬生生扯下了那面紗。
“斯~”
蔣行風手勁很大,扯得這位酒蒂的耳朵生疼。
一張清冷俊秀的臉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這張臉讓蔣行風猝不及防,大失所望,讓見過蔣行朝的人大吃一驚,更讓世青昭淺笑不自知。
她面部光潔白嫩,鼻樑直挺,朱唇皓齒,眉宇間盡是疏離感。
不知哪兒突然冒出驚呼聲:“蔣小姐!”
“要死啊!大白天能見鬼!這是梨兒!”
一婦人回懟道,不過他也說的沒錯,要不是知道蔣行朝已死,她也以為是她。
當然,表情最多的莫過於蔣老夫人和速秋,慌張、震驚、不解、憤恨、埋怨皆浮於其表。
而速秋臉上多了幾分悔意,現在出手,為時已晚。
那老婦的嘴角卻生出幾分不被察覺的得意。
梨兒看見了自己幾十年未見的娘,跪下嚎啕大哭:“娘,閨女可算找著你了 !”
老婦和梨兒哭著相擁。
眾人也潸然淚下。
世青昭心領神會,彎了彎唇,衝著梨兒招了招手。
梨兒擦了擦淚珠子,呆愣在原地,“去啊!”人群中有人低聲提醒。
她突然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著,雙腿像被捆住了,一前一後小步挪動著。
世青昭等得不耐煩了,眉心微蹙,怒喝一聲:“快!”
梨兒慌了神,一個不小心,踩住裙角,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
“明明一樣的臉!怎會如此不像!”
梨兒前方一陣鬨笑。
這姑娘頂著這樣精明的臉,卻是如此憨厚呆傻,這定是蔣行朝的孿生姐姐無疑了!
她紅了臉,灰頭土臉地在世青昭面前站定。
他俯身,和她的臉僅有一寸之距,眼中滿是探索之味。
就這樣,盯了她足足一刻鐘。
他勾了勾唇,看著她凌厲的眉毛,心下無奈暗道:“這鶯兒手法越發差勁,畫的有些過頭了!”
別人看不出端倪,他就一眼瞧得出,為了凸顯朝兒的冷清,這眉毛定是刻意為之。
驀地,他“噗嗤”一笑,揚聲道:“竟和嫂嫂萬般無二!”
眾人唏噓。
原來蔣行朝真的只是鄉野村女,昔日的種種流言不攻自破。
“蔣行朝怪可憐的。”
“什麼蔣行朝,人叫莫兒,是梨兒的妹妹。”
“哎~親生姐妹天人永隔了,怪可惜的!”
“要是莫兒還活著該多好啊!今日就是母女相見,一家團圓的場景!”
舌上有龍泉,傷人不見血,於她,或於他而言,這些人都難辭其咎。
僅一日,那蜚短流長,沸沸揚揚的烏煙瘴氣竟一轉成了祥和之態。
方才還在神遊天外的老婦聽到“母女”一詞,一個激靈,回了心神。
她忙著去牽梨兒的手,向錢奉安行禮。
錢奉安抬手一扶,溫聲道:“不必多禮,阿婆許是今日身心俱疲,不如隨梨兒一起回去。”
殷王聞言,抬了抬手,錢家一眾躬身行禮告退,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哈哈!真是皆大歡喜!”世青昭眉眼舒展,揚聲大笑。
“諸位。一曲終了,情韻猶存!今日聚賓樓,有一算一!本王請客!不見不散哦!”
世青昭早已溜上了馬車,探出窗口,眉梢一挑:“本王先行一步!”
僕人困惑地撓了撓頭,許是眼睛花了,他好像看到了殷王臉上閃過一絲俏皮。
“恭送殷王殿下!”眾人齊聲行禮,可開心壞了。
聚賓樓可是濟州最大的酒樓,是達官顯貴們常去的地方,如今有人請客,更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他們一窩蜂地小跑著去酒樓,嘴裡還不忘議論。
這殷王除了好色點兒,愛喝酒,也沒什麼不好。
出手闊綽,親切隨和,重情重義,哪個高官貴族能如此親民。
只剩下蔣府眾人在風中搖曳……
東街一拐角處,馬上之人,眸色清冷,暗自思忖。
他就知道,一切沒那麼簡單。
見蔣府人回了,便收緊韁繩,策馬而去。
蔣府中堂,蔣更原手扶額頭,靜坐著。
他不露面,假千金之事會落在死去的嫡夫人、蔣老夫人身上,他最多也就落個寵妾滅妻的惡名。
況且與他同朝為官的也不乏此類人。
但如果他將此事包攬其身,若聖上怪罪下來,定是個滿門抄斬的欺君之罪。
顯然,個別人的過錯換一家人無恙是值得的。
“原兒,都是母親的錯……”蔣老夫人一臉愁容。
蔣更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事到如今,這些虛的有什麼用。
他這嫡母也好生愚蠢,他曾多次提醒,讓她處理了那刁婦,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可她就是沒放在心上,到底不是親孃,更何談母子連心。
見他黑著臉,蔣老夫人也沒再說什麼,不是自身骨血到底粘連不上。
她這一嫡母,就該當得如此憋屈。
念及此,就讓速秋扶著她離開了。
蔣母帶蔣行朝回府之事,蔣更原心裡門兒清。
只是當初想著,沈離不能生養,有個孩子能陪她解悶也是好事。
況且一撿還撿了個女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她養在自家院子。
他給她取名“行朝”,願他蔣府能行路朝夕,永不衰落。
可奇怪的是,範春芳之後連著生了三個女兒,但曾有一兒子,胎死腹中。
直到他年過半百,才覺得一切都是命。
女兒好啊!他要的就是女兒。
蔣更原盯著茶盞陷入沉思。
有人故意散佈謠言,汙了蔣行朝身份,令蔣府名聲大毀,他才想要一包毒藥,舍了她,這樣說不定還能搏個貞烈女子的名頭。
可他損失了一個女兒,就意味著他蔣家會多幾分危險。
那他日後可要小心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只是,這箭到底是何人所發?又意欲何為?
“啪!”門口一聲脆響,打散了蔣更原的思緒。
“老爺恕罪……”
寶香哆嗦著跪在地上收拾碎片,她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蔣更原正在氣頭上,他看到蔣行朝生前的丫鬟,更是怒火中燒。
主子都死了,留著她有什麼用!
“笨手笨腳!管家,發賣了!”
“老爺!奴婢知錯了,求您……”寶香額頭磕得紅腫。
但話音未落,蔣大力就把她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