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做了蕭嘉煜十年手中劍，盡心輔佐他入主東宮。
他曾許我鳳冠霞帔，母儀天下，卻轉頭便要迎娶首輔千金。
今日剛執行完暗殺任務，匆匆趕去太子書房覆命。
正撞見他將親手做的茉莉香糕，喂到顧清若唇邊，對我不悅皺眉：
“莞君你且退遠些，若若身子弱，聞不得血腥氣。”
“你都是要當側妃的人了，往後這些髒活不必親為。”
“另外，下月我與若若大婚的籌備事宜，便交由你全權負責吧。”
我攥緊掌心，默默垂首道：“諾，卑職……定盡心竭力。”
退出房門的剎那，我不禁嘔出大口鮮血。
腕上的無常玉鐲一閃，響起無常閣使者關切的聲音。
“閣主您為何那麼傻，任由太子典當您的健康體魄，換得顧清若治癒寒疾？”
我抹去唇角血跡，苦澀一笑。
“如此，便能報當年救命之恩，與他兩不相欠了……”
當我關掉無常閣，死遁離開後，蕭嘉煜卻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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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準備離開，顧清若卻嬌笑著對蕭嘉煜說，有私密話要和我聊。
蕭嘉煜忍不住皺眉看了我一眼，無奈說道：“好吧。”
“注意，別靠弱弱太近。”留下這句話後，他才起身離去。
待殿內只剩我兩人，顧清若立即盈盈一笑，朝我揚了揚手中那枚質地溫潤的暖玉。
“殿下說我身子弱又畏寒，特意尋了這塊暖玉給我。”
“姐姐你看，這玉是不是很眼熟？”
我的目光，霎時凝固在那塊玉上。
玉身光滑，側面卻有一個被刻意磨平但留下淺痕的“嘉”字。
這曾是我和蕭嘉煜患難與共的定情信物。
心口像被一隻冰冷大手攥住，窒息感瞬間蔓延。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淡然道：“顧小姐說笑了，卑職不識得這塊玉……”
顧清若有些意外我的反應，隨即頗為得意道：
“殿下方才還說，姐姐雖曾為他立下汗馬功勞，但畢竟手上沾染血腥太多，戾氣也重。”
“能得側妃之位，已是格外開恩。姐姐可要惜福，莫再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頓了頓，欣賞著我愈發蒼白的臉色，繼續道：
“所以這太子妃之位，自然要留給身世清白，能為殿下帶來助力的貴女。”
“姐姐，你說對嗎？”
我維持著表面恭謹，垂眸道：“顧小姐說的是……”
指甲卻已深深摳進掌心，斷裂的痛楚都無法蓋過心口的刺痛。
原來我替他做的那些髒事，竟都成了他如今厭棄我的理由。
我轉身欲走，顧清若嬌柔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姐姐慢走，莫忘了殿下交代的婚事籌備，若若可等著做風光的太子正妃呢！”
恍惚間，記憶的潮水將我淹沒。
十年前，我還是罪臣之女林晚月。
逃亡路上，追兵將至，我要被拖去充作軍妓。
是當時落魄的六皇子蕭嘉煜策馬而來，逆著光，宛如神祇降臨。
他向渾身汙泥的我伸出手，遞過來半塊乾硬的餅。
“月月別怕，餘生我來護你……”
後來，在冷宮一般的皇子府裡，我們相依為命。
日子很苦，但心是暖的。
他曾握住我努力練劍而佈滿薄繭的雙手，眼神真摯地承諾：
“月月，待我君臨天下，必以鳳位相待，此生不負！”
為了他的救命之恩，為了這段相濡以沫的感情，我甘願化身“蘇莞君”。
成為他最鋒利的刀，最陰暗的影。
可如今他不再需要我這把飲血劍，而需要一朵解語花。
於是，他愛上去歲春日宴上，身著月白色襦裙的顧清若。
她彈著我早已不再碰的古琴，念著我早已不再讀的詩經。
而蕭嘉煜就坐在一旁，含笑望著，彷彿看到了十年前的我。
他要風光迎娶的首輔千金，不過是一個拙劣贗品，那個真品早已被他親手毀滅。
腕上的無常玉鐲微微發燙，似在提醒我不該沉溺於過往。
蕭嘉煜上月在無常閣，典當我健康體魄，換顧清若治癒寒疾。
卻不知，我便是那無常閣背後的神秘閣主。
一紙當票，情誼盡散。
君心無常，餘生不渡。
他與顧清若的大婚之日，便是我的死遁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