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盧司寒心底頓時湧起不安:“她怎麼了?”
丫鬟不敢隱瞞,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昨日地動,山杏衝進坍塌的屋子找您,受了重傷。如今請不到大夫,只能先安置在下房……聽說從廢墟里把她挖出來的時候,她渾身是血,已經昏迷,但身體還撐在您身上,雙手緊緊護著您……”
盧司寒的心猛地一顫。
山杏和自己同歲,八歲就被賣入盧府為奴,十年過去,兩人雖不是親姐弟,卻勝似親姐弟。
危急關頭,弟弟將他推向深淵,妻子也攙扶心上人棄他而去。
唯有山杏,不顧危險,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他。
盧司寒眼眶忍不住泛紅,忍著劇痛,趔趄著從床上起身。
他要去看看山杏,那個不是親人卻比親人還要重要的人。
可當他走到下房時,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山杏!”
此時已是十一月的寒秋,山杏渾身是血,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氣息奄奄。
“大夫,大夫,快去請大夫!”
盧司寒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緊緊將山杏抱在懷裡。
山杏聽到他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睛。
“大少爺,您來了。”
盧司寒聲音發顫:“你怎麼這麼傻,坤維震盪可是會要命的,你怎麼還不要命地往裡衝?”
山杏虛弱地笑了笑:“因為少爺值得。我八歲就被賣進盧府,您待我如同姐姐,從不苛責打罵,還給了我許多銀錢,讓我給爹孃治病。您是最耀眼的星辰……不該就此隕落。我不過是一介賤奴,命……不值錢。”
瞬間,盧司寒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少爺,別哭,奴婢看了也會難過。”
山杏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幫他擦掉眼淚。
可那沾滿血跡的手,怎麼也抬不起來,只能艱難地微微顫抖著,最終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山杏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進氣少,出氣多。
“看不到少爺擺脫范陽盧氏,自由翱翔於天地之間了……不過我都幫少爺安排好了,到時候他們就會挖墓掘棺,救您出來……到時候……山杏會化作風和雪,換一種方式陪在少爺身邊……”
說完,她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盧司寒只覺心跳驟停。
“山杏——!”
……
盧司寒哭腫了雙眼,卻也只能強忍著悲痛,為山杏料理後事。
他望著眼前的土丘,哽咽著說:“再過幾日,我體內的赤毒蛛就會徹底發作。等我擺脫了范陽盧氏嫡長子的身份,就帶你一起遠走高飛。”
回閨房時,盧司寒路過盧靳言的房間,卻意外聽到他和傅晚櫻的聲音。
“晚櫻姐姐,地動的時候,我丟下哥哥不管,還不如他身邊的下人,哥哥醒來肯定會生我的氣。”
他抽抽噎噎的話音剛落,便傳來傅晚櫻寬慰的話語。
“地動太兇險了,你年紀還小,司寒作為哥哥,本就該保護你。”
盧司寒呼吸一滯,透過敞開的窗戶,他看到傅晚櫻正在床邊,一勺一勺親自給盧靳言喂藥,動作溫柔又體貼。
喂完藥,她又拿出一個水藍色的小瓷瓶。
“靳言,這是我從神醫谷求來的良藥,有活血化瘀和安神的雙重功效,給你療傷用。”
盧靳言不肯要,哭著推開傅晚櫻的手。
“哥哥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他比我更需要。”
傅晚櫻把藥塞到他手裡,眼中滿是憐惜。
“你是弟弟,不用這麼懂事。司寒是范陽盧氏的嫡長子,他身為哥哥,不會計較這些的。”
盧靳言看著手裡的藥,忍不住握住傅晚櫻的手。
“晚櫻姐姐,當初你為了我上山做尼姑,給我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盞佛燈祈福,又為我破戒下山,這麼多年的情義,我都記在心裡。只可惜我已經和星眠成婚,什麼都給不了你。”
傅晚櫻輕輕拂去他臉上的淚水。
“我明白,只要你幸福就好。”
盧司寒自嘲地笑了笑,心徹底死了。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也將從前的種種,全都徹底拋在身後,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