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知道那些流言根本解釋不清楚,沈師師是吃了這啞巴虧,連假意周旋都懶得。
那幾個謝家女眷向來擅長見風使舵,知道如今喬采薇得了皇后娘娘的賞識,也都想讓她留在謝家,便跟著齊氏一起諷刺道:
“沈氏,你做媳婦的,還想騎到婆婆頭上不成?這麼點小事就鬧著和離,世上哪有你這麼不懂事的女子!”
“行了,別像一塊木頭一樣在那杵著,還不洗了手去廚房伺候,青辰娶你回來難道是讓你享福的?還跟人家采薇比,人家可是八品女官,你是什麼東西!?”
沈師師的眼神一個個從她們臉上掃過去,冷冷道:
“你們覺得我不配做人家媳婦?希望你們女兒都能遇到你們這般的婆家!”
說著,她招來了玉珠,冷聲道:
“叫人將族學拆了吧,那裡的每一磚每一瓦,用的都是沈家的銀子,謝家子孫不配在那裡讀書!還有,叫人去各個酒樓、茶肆、藝坊說一聲,以後謝家的帳,我不會結,讓他們誰賒的找誰要去!”
“沈師師,你瘋了?!”
齊氏那略微凸起的眼睛瞬間瞪了起來,她剛剛瞧沈師師眼睛通紅,以為是被那些流言嚇唬住了,可不想沈師師非但沒低頭服軟,竟還要拆掉族學!
其他幾房的人也都慌了,她們來給齊氏助威,是想幫齊氏拿捏住沈師師,好從中得到好處。
誰料好處沒得到,反將族學都弄沒了!
常氏急道:“師師,你低個頭事情就過去了,謝家不會不要你,你母親也不會把你怎麼著,你怎麼就這般倔強?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你也知道,你們對於我來說,是敵!”
沈師師臉上露出一抹孤冷笑意,“幾句流言而已,我還受得住,我不相信單憑這幾句空穴來風的謠言,朝廷就不准我和謝青辰和離!這和離書,我要定了!”
落下這話,她便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南山苑大步而去。
看著沈師師的背影,齊氏氣得身子都在發顫。
“茅坑裡的石頭,這蠢婦簡直是茅坑裡的石頭!”
她沒想到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沈師師竟然還不肯認輸。
常氏有些擔憂地對齊氏道:“大嫂,按說這沈師師已經沒有退路了,她怎麼還這般堅持,是不是留了什麼後手啊?”
“那蠢婦能有什麼後手!你沒瞧她都急紅了眼睛,不過是強撐罷了!”
齊氏對沈師師實在厭惡得緊,她夫君還在世時,曾說過一句話,這輩子他為謝家做了一件好事,也做了一件錯事,算是功過相抵了。
錯事,是娶了齊氏,而好事,就是幫兒子娶了沈氏。
因為這句話,她恨極了沈師師,根本不承認沈師師是個有能力的,總想從她身上尋出錯處來。
能把沈師師逼得無路可走,她心裡是說不出的暢快,完全不相信沈師師還能翻出什麼浪花!
“她那樣子,就是在嘴硬,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撐幾日!”
……
齊氏認定沈師師已然慌了心神,哪曉得這一切皆是沈師師的偽裝,故意在她面前作戲。
這恰似一場狩獵。
獵物遭受重創後,獵戶往往會窮追不捨,一門心思只想著將獵物捕獲。
可誰能料到,在這追逐的過程中,獵戶不知不覺便闖進了獵物的巢穴,角色,就會立即調轉!
玉珠雖然知曉小姐在故意示弱,可想起齊氏囂張的態度,還是氣得胸口發悶。
“小姐,謝家那群人竟是連裝都懶得裝了,人怎麼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沈師師已經恢復了淡然的神色,不在意地彎了彎唇:
“也好在他們夠無恥,夠貪婪,才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對付我!現在她們定是覺著我無計可施,會再添一把柴,把我徹底壓垮,我等的,就是他們最後這一步!”
玉珠想到剛剛在院子裡瞥見的畫面,眼中瞬間有了笑意,連連點頭道:
“是了,他們不會罷手的,奴婢等著他們把謝家的臉面全都丟光!”
兩人說笑著回到院子時,竟瞧見院牆上掛著一個大大的籃子,兩個小娃娃仰著頭,正等著那籃子落下來。
聽到腳步聲,兩小隻齊齊看了過來,見是沈師師回來了,他們歡快地撲上前,像雀兒一樣的叫著道:
“師師姐姐,你可回來了,我們好想你啊!”
“奔波了一天,姐姐累不累?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聽著兩個孩子甜甜軟軟的聲音,沈師師心裡的烏雲瞬間被吹散。
她忙拉住了小景,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快別去了,我不累,路上喝過水了!”
又看向牆上掛著的籃子,問道:“這是什麼?”
“是爹爹送給姐姐的鹿肉,他今天已經好多了,都能走路了!為了感謝姐姐,他特地叫鄭媽媽燻了鹿肉給姐姐吃!”歲歲甜甜地道。
“五爺恢復得這麼快!?”
沈師師略微有些驚訝,如墨五爺那麼重的傷,普通人要養個十天半月,不想這麼快他就能出來走動了。
小景仰著脖子連連點頭:“我們爹爹的身子可結實了,反正比謝二叔叔壯實得多!他很厲害的,不管受了多麼重的傷,過一段時間都會好起來!”
聽小景這麼一說,沈師師不由回憶起墨五爺的樣子。
那男人並不魁梧,但身上確實結實,若不是知曉他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沈師師還以為他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軍人。
她知道商人其實很容易遇到危險,練些武藝傍身也不足為奇。
看小景自豪的樣子,沈師師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順著他的話誇讚道:
“你們的爹爹當然是最厲害的!”
聽沈師師誇讚凌池墨,小景比他自己得到誇獎都高興,轉過頭扒在牆上的窟窿朝著另一邊道:
“爹爹,你聽到了麼,師師姐姐誇你厲害呢!”
沈師師訝然,原來墨五爺就在牆的另一頭,這讓她那平靜的臉上,不可抑制的飛上了兩抹紅暈。
半晌後,牆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