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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儘管喉嚨裡湧起嚥下青果似的酸澀,陸宛寧還是保持著臉上的笑容。

“原本昨日便該來娘娘這裡請安的,又擔心讓娘娘多受累,便拖到今日,還請娘娘莫怪。”

許灼華接過如蘭遞過來的茶水,喝了兩口,才慢慢開口,“倒不急於一時,往後都是一同伺候殿下的姐妹,陸側妃想到我這兒來,隨時過來就是。”

“多謝娘娘盛情。”陸宛寧支起身子欠了欠。

“娘娘初入東宮,難免有不熟悉的地方,妾身比娘娘年長几歲,在東宮多待了幾年,若是娘娘有吩咐,儘管差遣妾身。”

許灼華掩嘴笑道,“陸姐姐客氣了,我雖才來京城,卻也知道殿下最是中意你,愛護你,我與殿下本就是賜婚才有了今日的緣分,和你們自幼相處的情分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既然殿下敬你愛你,我也會如他一般,往後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自會向姐姐請教。”

陸宛寧放在腿上的指尖忍不住蜷起來。

來之前,她設想過很多種兩人見面的情形。

許灼華出身高貴,多少會沾染些高門貴女的傲慢。

也許她根本不將自己放在心上,隨意打發便是了。

也許她將自己視為仇敵,會抓住一切機會打擊報復。

也許,她會假意示好,再來個背後捅刀……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沒有仗著太子妃的身份顯擺,還放下姿態和她姐妹相稱。

更重要的事,她提起太子對她的偏愛,居然這麼坦誠,這麼誠懇,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似的。

陸宛寧一時看不出她有幾分真幾分假,只覺得許灼華的大度將自己襯得有些小肚雞腸。

她侷促笑了笑,“太子妃這樣說,妾身真是羞愧至極,您只是和殿下相處的時間太短,還不瞭解殿下的為人。”

“殿下雖然在外不苟言笑,但私下卻是寬厚之人,這一點,和太子妃倒是很相似。”

寬厚?

許灼華覺得這個形容詞怪怪的。

無論是放在太子身上,還是放在自己身上。

她朝如蘭示意,如蘭端起一旁的托盤走到陸宛寧身邊。

“陸側妃,這是太子妃娘娘從安陽帶過來的禮物,請您笑納。”

陸宛寧趕緊起身回禮,“多謝娘娘賞賜。”

說完,她就拿起托盤上的紫檀木盒。

打開銅釦,木盒裡放著一顆渾圓粉彩的珍珠,即便是在屋裡,也顯得流光溢彩。

“這麼貴重的禮物,讓娘娘破費了。”

太子寵愛她,平日裡的賞賜從來沒斷過,但這顆珍珠即便放在她的首飾盒裡,也是屬於上乘的。

許灼華擺擺手,不以為然,“你喜歡就好,原想送點首飾,又不知你喜歡什麼形制,倒不如這個實用,改日你想做成髮簪或是項鍊,都合適。”

許家有的是錢,這樣成色的珍珠在她的嫁妝裡面,有滿滿一大盒,都是給她備著送人的。

說著,許灼華掩唇打了個哈欠。

她實在有些困了,想著還有兩個晚上要應付,就心累。

陸宛寧瞧她神色困頓,突然想起早上的事,心裡又開始犯梗。

可她也實在納悶。

許灼華除了長得漂亮,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太子做出那種出格的事。

這些年,圍在太子身邊的鶯鶯燕燕不少,即便皮相比不過許灼華,但勝過自己的不少。

太子從未動過心。

她很想知道,許灼華用了什麼手段。

但人家都下了逐客令,自己還賴著不走,也太沒有眼色了。

陸宛寧起身行禮,“娘娘剛來,想必有許多事情還要安置,妾身不打擾娘娘,先行告退。”

許灼華也起身相送,“陸側妃以後若是有空,便常來我這兒坐坐。”

“是。”

等陸宛寧走遠,如棠才扶著陸宛寧往寢殿走。

“如蘭,你說說,這陸側妃是什麼樣的人?”

跟在一旁的如蘭想了想,才回,“陸側妃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有城府的人,對娘娘也很敬重,沒有仗著殿下的恩寵目中無人。”

“只是……”

如蘭頓了頓,猶豫著說道:“奴婢經手銜月殿的事,難免和東宮的宮人有接觸,在他們眼裡,陸側妃極好相處,心地善良,又能體恤下人,宮人們都很喜歡她。”

許灼華笑著撫了撫髮髻,“不好麼?”

如蘭:“若是尋常人家有這樣管事的人,自然好。可這是東宮,後宮事務由內務府統辦,宮人也由內務府安排,東宮人員眾多,賬務交錯,往來事務繁複,若是掌事之人只一味心慈手軟,便無法管束下人,即便表面看著一派和氣,私底下卻已不知出了多少腌臢事。”

許灼華讚賞道:“不愧是跟在祖母身邊的人,對後宮之事瞭如指掌。”

剛才的問話,是許灼華存心想要考教如蘭的。

如棠自小和她一起在安陽長大,對她的忠心自是不必說,也能將日常事務打理妥帖。

可如今到了東宮,過不了多久還會入宮,她需要一個心思細膩,穩重聰慧的人替她辦事。

如蘭,沒有讓她失望。

她對陸宛寧的評價,和自己的想法極為接近。

只是有一點——

陸宛寧到底有沒有城府,這是日久見人心才能看得出來的。

許灼華並不覺得太子是多麼專一的人,否則今早也不會一點就著。

可陸宛寧卻能在皇后的排斥下獨寵多年,真是一點兒心計都沒有嗎?

她不相信。

陸宛寧從銜月殿出來,身後跟著的散雪走到她身旁,低聲說道:“太子妃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娘娘以後便可輕鬆些,不必像以往一樣擔驚受怕了。”

陸宛寧沒說話,只意味深長轉身看了一眼銜月殿的方向。

太子愛她憐她,除了長久的情分,還因為她懂得進退,善解人意,從未讓太子為難過。

若是太子妃也是這般,那她的長處看起來就不那麼明顯了。

她抬手摸了摸臉頰,想起許灼華精緻的眉眼,又生出了幾分危機感。

她沮喪嘆了一口氣,“是啊,太子妃到底是世家貴族養出來的女兒,那樣大度和善,我是萬萬比不上的。也幸好來的是她,若是換了旁人,只怕今日就要讓我下不來臺。”

此話一齣,散雪便打了自己一巴掌,說道:“都怪奴婢嘴賤,放著這麼好的主子不說,偏要去誇別人。太子妃在許家那樣的世家大族長大,母親又是宜仁郡主那種好勝跋扈之人,她怎麼可能像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呢,只怕是個心機深沉,善於攻心之人。”

“都是奴婢眼瞎,才看錯了人。”

陸宛寧拿著錦帕擦了擦她的臉,小聲說道:“人心隔肚皮,咱們以後注意著便是了,何苦動手打自己。女兒家的臉皮最矜貴,仔細打疼了。”

“不疼,知道娘娘看不得這些,奴婢就輕輕摸了一下。”

“你這丫頭,就會哄我。”

主僕倆這麼一說一笑,就到了合歡苑。

還沒走進去,喜雨便從裡面出來。

“娘娘,您可算回來了,奴婢正要去找你呢。”

陸宛寧笑著往裡走,“什麼事這麼急,我剛從太子妃殿裡回來,娘娘給了賞賜,我正高興呢。”

祁赫蒼立在廊下,見陸宛寧和兩個婢女有說有笑走進來,心裡的擔心瞬間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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