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裡,人人臉上都帶著笑。
“快起來,這是做什麼,大喜的日子別動不動就請罪。”
皇后朝知秋給了個眼神,知秋趕緊上前將許灼華扶起來。
他們到坤寧宮的時辰,比原定的整整晚了一個時辰。
太子嘴上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兒臣晨起時身體不適,耽誤了,請母后降罪。”
皇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許灼華,自然什麼都明白。
她指著太子說道,假裝生氣,“這麼大人了,做事還沒輕沒重,若是傳出去,少不得惹人笑話。”
許灼華在他們母子面前畢竟是外人,不得不先跪下請罪。
皇后哪裡捨得罰她,只是依著規矩才說了太子一番。
若是要她說真心話,她巴不得太子日日都宿在許灼華房裡,離陸氏越遠越好。
皇后轉頭指了面前的位置,對許灼華說道:“灼華,這件事兒都是太子的錯,你少替他攬罪。快坐母后跟前來,讓我好生瞧瞧,這樣精雕細琢的美人兒,多看兩眼心情都好。”
喜嬤嬤一大早就提前入宮覆命,將東宮的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皇后原還擔心太子在新婚之夜使性子,這下心裡徹底放心了。
自己選的兒媳,怎麼看都喜歡。
等許灼華坐下,皇后拉著她的手問了好些事情,無非都是關於她初到東宮習不習慣。
直到皇后突然想起太子還在,便朝太子說道:“昨日回宮的路上,你父皇還惦記著你的事,我這兒有太子妃陪著,你就別留了,去你父皇那兒坐坐。”
皇后有許多話想單獨問許灼華,若是太子在這裡,她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祁赫蒼遲疑了一瞬,拱手道好。
臨走前看了許灼華一眼,眼神帶著些許威懾,讓她別胡亂說話。
早上的事,他起床就後悔了。
若是平日便也罷了,偏偏今日有喜嬤嬤在,他房裡的事情必定要傳到坤寧宮,至於還會不會往外傳,就得看皇后的意思。
東宮上下,他倒是已經提前吩咐下去,不準將銜月殿的事傳出去,特別是不能讓合歡苑知道。
眼下,他只擔心陸氏。
陸宛寧最是單純,滿心滿眼只有他,若是知道自己在別的女人身上失了分寸,還不知要如何傷心。
偏她又最體貼,無論受了什麼委屈,都從來不在他面前提一句話。
但事情已經做了,只有想辦法儘量掩蓋過去。
收到太子的眼色,許灼華趁著行禮的間隙,回了太子一個讓他安心的表情。
她還沒這麼急不可耐。
現在就去和陸氏正面硬碰硬,只有她吃虧的份兒。
幸好,皇后畢竟是貴族出身的女子,即便心裡有諸多疑問,問出來的問題也還算中規中矩,不至於太露骨。
許灼華紅著臉答了一番,順利過關。
從皇后這裡出來,她又去了皇帝的太極殿。
祁赫蒼已經在那裡了,領著她和皇帝說了幾句場面話,便一同出了宮。
“母后問起今早的事,你怎麼說的?”祁赫蒼面無表情問道。
許灼華的臉又紅了,垂著頭回道:“我說,殿下昨晚累了,便早早歇下了,今早擔心若是喜嬤嬤收了空帕子,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才匆忙行事。”
對於許灼華的回答,祁赫蒼還算滿意。
這件事,絕不能說成是他主動的,不然皇后定會以此做文章,給陸氏難堪。
“嗯,我知道了,這件事往後若是有人再問起,也這樣說。”
祁赫蒼停下腳步,“我還有事要去一趟衙門,你先回去吧。”
“是。”
行完禮,許灼華便獨自上了馬車。
她才不信祁赫蒼真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這是他們成親第二日,照理說皇帝是不可能給他派差事的。
不過,他不想說,她也不會去問。
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她若是要在意,要吃醋,只怕自己都要把自己酸死。
而且,一大早就被折騰了一番,又梳妝打扮去宮裡,她的確有些乏累。
此刻,只想趕著回去補個覺。
結果,許灼華回到銜月殿,才把衣裳換好,髮飾撤掉,如蘭就進門稟報,“娘娘,陸側妃來了。”
如棠當即回道:“娘娘累了,要歇息,讓她晚些時候再來。”
“如蘭,”許灼華喚住她,“我這就過去。”
“如今我雖是東宮太子妃,可東宮上下,除了咱們從公主府帶出來的十幾個人,全都是跟過陸氏的人。”
“我若此時拒了她,不消片刻這事兒就要傳到太子耳裡。”
“她再在太子面前“好心好意”替我解釋一番,我就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棠心疼道:“她只是一個乳母的女兒,若非殿下眷顧,以她的身份根本坐不上側妃的位置,您何必對她處處忍讓。”
許灼華站起來,摸了摸如棠的臉,笑著說:“你這傻丫頭,我哪裡是忍讓她,我是在忍讓太子。”
“後宮的女人只會越來越多,我若各個都去計較,那豈不是要把自己累死。想要一勞永逸,只有抓住太子,他若心裡有我,自然會替我擋住別人。”
“就如陸氏一般,她什麼都不必說什麼都不必做,太子就已經替她來對付我了。”
如棠似懂非懂,但她聽明白了,只有抓住太子的心,自家主子才能在東宮真正立起來。
“是奴婢見識短,險些壞了娘娘的事。”
許灼華朝她笑笑,提起裙角便往正殿走去。
聰明人易得,真心人難得。
只要如棠不背叛她,她是不會生氣的。
陸氏等在正殿門口,遠遠看到許灼華便屈膝行禮。
“妾身見過太子妃娘娘,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許灼華在她身邊停了停,“陸側妃起來吧。”
光從面子上看,這個陸氏還算懂規矩,讓人挑不出毛病。
陸宛寧藉著餘光看向許灼華。
許灼華已經換上了常服,一件天水碧合歡花絲繡長裙,髮髻鬆鬆挽著,只在兩鬢插上珠花裝飾。
莫名讓陸宛寧想起一句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陸側妃坐吧,這裡沒有旁人,咱們不必拘著禮數,自在些便好。”
許灼華說得中規中矩,一時讓陸宛寧看不出她的性情。
“是,多謝娘娘。”
陸宛寧坐在許灼華下首的位置。
落座的瞬間,她有種很強烈的感覺。
在東宮,她不再是女主人。
她曾經的位置,已經被另一個人名正言順霸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