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房內,水汽氤氳。
芙蓉屏風上,映出女子婀娜柔美的身影。
一雙白玉般的藕臂鬆鬆搭在浴桶邊沿,晶瑩的水珠順著青蔥指尖滴入青磚。
“大小姐,再泡一刻鐘,就能起身了。”
如棠往浴桶裡加入最後一包藥粉,伸手輕輕攪動著花香四溢的清水。
波浪緩緩推開,許灼華微微挺直腰背,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任由水波將圓潤起伏的山丘包裹起來。
如棠在一旁準備著出浴以後的棉巾浴袍,一邊忍不住感慨。
自家小姐從年幼時,便試遍天下養顏美膚的藥材,每隔三日便要坐一次藥浴,滋養身體,才養得一身冰肌玉骨。
在她心裡,普天之下,就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這身嬌軀。
太子,想必也不例外。
“如棠。”許灼華低低喚了一聲。
最後加的藥粉具有滋陰補水的功效,不僅能讓肌膚吹彈可破,還能讓女子幽秘之處更加敏感。
她這一聲,自己渾然不覺,已經沾染上了幾分讓人臉紅的慵懶媚音。
如棠放下手上的事,趕緊上前,“小姐有何事吩咐?”
“入京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嗎?還有幾日就要啟程,你抽空親自去看看,別漏了忘了什麼,安陽離京城遠,來回一趟要耽誤不少時日。”
“小姐放心,夫人親自盯著這件事,小姐的事從來都是府裡最重要的事,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紕漏。奴婢每日也都會去看看,小姐只管安心。”
許灼華嗯了一聲,闔上眼沒再多問。
她來到許家,已經整整十年。
她是穿書,來到這個世界的。
穿書前,她是頂級財閥的獨生女,母親早逝,父親又突然離世,家族權勢爭鬥四起。
她好不容易排除千難萬險,接過商業帝國的權柄。
誰知,一場意外,讓她穿進這本書裡。
那個時候,和她同名的原主剛好六歲,也因為一場意外丟了性命。
她再睜眼,便成了這個六歲小女孩。
她也是過了好幾年,才搞明白自己穿進了一本看過的小說裡。
這本小說是男頻爽文,寫的是男主祁赫蒼繼承大統以後,如何推行新政,重用能臣,建立盛世的。
那個時候,她正和幾個叔叔鬥得你死我活,平時壓力太大,便會看這種爽文減壓,順便給自己勵志。
小說裡的女性角色不多,大部分都是為了襯托男主而存在,原主這個六歲就意外身亡的小可憐更是一筆帶過。
許灼華回想了許久,終於確定,自己在這本書裡的角色,純純工具人。
作者著墨最多的女人,便是祁赫蒼的摯愛,側妃陸宛寧。
陸宛寧是祁赫蒼乳母的女兒,和祁赫蒼自幼相識,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
陸宛寧溫柔善良,如同解語花一般,在深宮中默默陪伴著祁赫蒼。
但她的出身實在卑微,儘管祁赫蒼百般爭取,皇后也只同意讓她做側妃。
也正因此事和皇后生了嫌隙,直到登基都未立太子妃。
祁赫蒼登基以後,立了一名世家女做皇后,將陸宛寧封為皇貴妃,位同副後。
陸宛寧多年無所出,祁赫蒼從其他嬪妃那裡各要了一名皇子一名公主記在她膝下。
對於祁赫蒼對陸宛寧的偏愛,許灼華看書的時候,也能理解。
身在儲君高位,不敢辜負滿朝期待,又要承擔天下重責,高處不勝寒,能得一知心人實在不易。
他這麼小心翼翼護著陸宛寧,又何嘗不是護著曾經深宮中孤寂的自己。
只是,幼小無助的許灼華死在六歲那年,死在壽安宮,成為某個後宮密辛中不值一提的意外。
每年臨近她的忌日,許灼華都會做同一個夢。
她站在輕紗飄蕩的殿宇中,身前的紗簾上映照著晃動的身影,她想看清楚裡面是何人,可層層疊疊的鸞帳怎麼也掀不完。
她越掀越急,腳步越來越快,突然,所有的紗簾都朝她飛來,鋪天蓋地捂在她身上。
“小姐,快醒醒。”如棠焦急的聲音在許灼華耳邊響起。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溺水之人重新得到呼吸,新鮮空氣湧進胸口,將她從瀕死的痛苦中拯救出來。
“小姐又做噩夢了。”如棠取了錦帕替她擦汗,一邊溫言安撫著她。
許灼華喘息許久,才全身無力從水裡走出來,素淨的臉上還帶著一絲驚惶。
等如棠替她攢幹水漬,披上裡衣,她開口道:“你趕緊安排下去,明日就去寺裡上香。”
照以往的經驗,每年到了三月底,才會開始做夢,今年竟提前了半個月。
許灼華心裡不安,但很快就收好神色,恢復如初。
如今,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入主東宮。
她從不是甘於認命之人,就算沒有那一旨賜婚,她也有辦法站到天下至尊身旁。
無論身處何地,她都要扶搖直上,居於九天之上。
灼華,取自灼然中華之意。
她不會辜負這個名字。
如棠攙扶她躺到床榻,便忙著去安排明日的事了。
自從自家小姐六歲在宮裡得了魔怔,夫人便將小姐養在許府後宅,除了出門上香,再也沒對外露過臉。
皇寺高僧曾說過,想要保小姐長命無憂,十六歲前不得現於人前,還需日日抄誦經書,得佛祖庇佑,方可無虞。
原以為小姐年滿十六,便可解了魔怔,眼下看來,並非如此。
想到這裡,如棠便加快了腳步。
春日的雨總是沒有預兆,半夜便淅淅瀝瀝下起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擾亂了安靜的山林,幾隻鳥雀撲著翅膀從林間飛出。
“殿下,前面就是甘霖寺了。”
祁赫蒼收緊韁繩,深邃挺立的眉眼微抬,下令道:“今晚就在寺裡住,明日再啟程。”
“是。”侍衛陸成揚起馬鞭,先一步去寺廟安排。
祁赫蒼很快就到達寺廟,門口已有住持帶著眾人跪迎。
“都起來吧。”短短一句話,不經意便帶著儲君的威嚴。
住持起身,走到祁赫蒼身前,拱手說道:“不知太子殿下駕臨,準備倉促,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莫怪。”
說話間,冷汗便順著雨水從耳邊流下。
眼前的太子雖然並未華服罩身,卻自有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威懾,一言一行,如金鐘敲打眾人。
祁赫蒼不以為然,抬腳往裡走,“無妨,我休息一晚,明早就走,不必折騰。”
他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來這裡的。
無意聽說甘霖寺求子靈驗,便繞路前來,求一道送子符。
想起遠在京城的陸氏,祁赫蒼冷峻的眉眼染上了一絲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