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惦記著許灼華的身體,私下派人送了許多膏藥過來。
連著幾日,如棠都在替她上藥。
宮裡知道她已入京,皇后和太后分別賜了許多賞賜,於情於理,她都該儘快入宮謝恩。
大長公主以許灼華路上染了風寒為由,一直拖著。
但許灼華以後嫁入東宮,少不得要在皇后和太后手底下做事,她也不想一開始就把關係處僵了。
如棠:“小姐,明日入宮的東西都已準備好了,大長公主送了宮裝過來,奴婢量了尺寸,正好是小姐的尺寸。”
許灼華點點頭,擱下手裡的玉梳,“祖母雖是做大事的人,在細枝末節之處也能處處留心。”
如棠笑著搖頭,“聽說,府裡的大小事宜都是老將軍在管,大長公主愛騎馬、射箭、蹴鞠,騰不出時間和精力來。也只有在小姐身上,大長公主才肯分出些心思來。”
許灼華心頭一愣,沒想到他們兩個竟是這種組合。
如棠繼續說道:“老將軍愛重大長公主,事事替她著想,這樣的夫君放在整個大乾,都是頭一個吧。”
許灼華嗯了一聲,沒再接話。
這種勢均力敵的愛情,無論古今,都很難得。
情情愛愛在她心裡,早就沒什麼指望了。
但勢均力敵,還是有可能的。
她從來就不是那種會陷於兒女私情的人,曾經經歷過轟轟烈烈的奪權之爭,感受過家人朋友的拉踩和背叛,別說對男人,就是對身邊的人,她都很難全心全意相信和依靠。
“小姐,”如棠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奴婢剛才在外院聽到傳言,說太子殿下一路護送您入京,很是看重未來的太子妃。”
“都傳到咱們這兒了,想來,也沒有誰不知道了吧。”
許灼華嘴角微微上揚,心情很好。
大長公主出手就是快,短短數日,就有了成效。
即便是銅牆鐵壁的東宮合歡苑,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陸宛寧坐在一桌佳餚面前,一點胃口都沒有。
“喜雨,你再出去看看,殿下說了今晚會到,怎麼都這個時辰了,還沒有動靜。”
喜雨替她添了熱茶,安慰道:“娘娘莫急,殿下對您說過的話,什麼時候食言過,不是說了讓您別等他用膳麼,娘娘別餓著了,說不定用過晚膳,殿下就到了。”
陸宛寧搖頭,心事重重,“外頭的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既然殿下護送許……許家小姐入京,必然早就到了,為何遲遲不回東宮呢?”
“我倒不是擔心別的,就怕殿下哪裡傷著了,怕我擔心,故意躲著我。”
喜雨笑道:“外頭那些胡亂傳的話,娘娘如何信得,至於那個亂嚼舌根的婢女,散雪正在問話,敢擾了娘娘清靜,當真是不要命了。”
“喜雨,”陸宛寧面帶擔憂說道:“你去告訴散雪,若是宮人犯錯,小施懲戒即可,都是爹生父母養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是,娘娘快用膳吧,菜都要涼了。”
見陸宛寧拾起筷子,喜雨才轉身出門找散雪去了。
她才走到迴廊下,就看到散雪帶著兩個嬤嬤回來。
“如何?”
“拔了舌頭,看以後誰還敢在合歡苑亂嚼舌根。”
喜雨跺了跺腳,“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素來心善,若是知道你下狠手,只怕又要跟你置氣了。”
散雪滿臉無所謂,“娘娘心軟,咱們便不能跟著心軟,否則那些見風使舵的狗奴才早就欺壓到你我頭上了。”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等會兒若是娘娘問起,你便編個理由糊弄過去吧,免得娘娘為那些個刁奴無端落淚。”
兩個人相視一笑,並排著進了屋子。
陸宛寧正在喝湯,見散雪來了,果然開口問起那名婢子的情況。
“回娘娘,奴婢教訓了一頓,將她派去別的院子了,這種人留在咱們這裡,遲早會出事。”
陸宛寧點點頭,“你這麼做也好,我倒是不在意這些的,只是擔心她不長眼哪日惹到殿下頭上,殿下是最重規矩的人,她定逃不脫罪罰。”
話音剛落,門口響起腳步聲,祁赫蒼一邊解開身上的披風一邊走進來。
“難道在你心裡,我就這麼可怕?”
陸宛寧見到祁赫蒼,眼眶頓時紅了一圈,趕緊起身撲進他懷裡。
“我還以為,殿下今日不回來了?”
祁赫蒼將她一把抱起,坐到旁邊的軟榻上,捏了捏她的鼻子,調笑道:“我不回來,我能去哪兒啊。”
陸宛寧不說話,只一個勁的掉眼淚。
祁赫蒼好幾個月沒見她了,看她側身坐在自己身上,身量似乎又單薄了些。
“你家主子這段時間是不是沒有好好用膳,我怎麼瞧著,又清減了些。”
祁赫蒼的溫柔,只對陸宛寧。
即便是陸宛寧的貼身婢女,也很難得到他的好臉色。
喜雨、散雪趕緊跪在地上,“娘娘這些日子思念殿下,茶飯不思,奴婢們也勸不動,娘娘不肯打擾殿下辦差,也不準奴婢傳信,都是奴婢無能,請殿下責罰。”
見祁赫蒼神色肅然,陸宛寧趕緊退到一旁,說道:“殿下,都是我的錯,和她們無關,殿下要罰就罰我吧。”
祁赫蒼起身將她扶起來,握著她的手,眼裡含著幾分心疼,“宛兒,我特意將德寶留下,輔佐你管東宮,就是擔心你太過良善,不肯敲打底下的人。”
“這些奴婢跟在你身邊,不僅要伺候你,還要懂得規勸你,任由你茶飯不思,身體受損,的確該罰。”
聽到祁赫蒼的話,喜雨和散雪臉色蒼白,壓低了肩膀,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重話。
“殿下,算宛兒求您了,您若是罰了他們,我身邊一時沒有貼心人伺候,豈不是過得更難受。”
陸宛寧軟著嗓子,繼續求情。
祁赫蒼是賞罰分明的人,但看在陸宛寧的面子上,還是退了一步。
“體罰就免了,各罰三個月月銀,以後若是再犯,絕不寬恕。”
喜雨和散雪如臨大赦,趕緊磕頭謝恩,“謝殿下。”
在宮裡忙了幾日,祁赫蒼也有些累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幾個婢子有條不紊,將屋裡清掃一番,沏上新茶,趕緊關門退下。
陸宛寧和祁赫蒼從孃胎裡出來就認識,說起來,兩人還是喝著一個人的奶水長大的,這種情分旁人絕不會有。
祁赫蒼雖然是皇后嫡出,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尊貴的身份,也給他帶來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和孤獨。
這麼多年,都是陸宛寧陪在他身邊。
他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陸宛寧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殿下既然回來了,就別再想外面那些煩心事,我給您揉一揉吧。”
陸宛寧坐在祁赫蒼身邊,給他揉著肩膀和手臂。
祁赫蒼很享受這份寧靜,就和從前一樣。
只有在陸宛寧這裡,他能放下所有煩心事,沉浸在他們的二人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