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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溪街,位於魔都市郊的章鹽鎮,長不足百米,一側是學校,另一側是老舊的兩層商鋪。

除了零星的一兩間文具店外,基本都是小吃快餐,其中一個三開間鋪面最為顯眼,招牌上寫著“新磊飯店”。

老闆幹鑫才二十多歲的年紀,可飯店卻是當地名副其實的老字號,由他爺爺幹小荻一手創辦。

老爺子親自掌勺了幾十年,兩年前將鋪子傳給幹鑫後便退了休。除了自家的“一條龍”業務還偶爾現身外,平時基本見不到人。

所謂“一條龍”業務,就是廚師全承包式辦席相關事務。

以前農村人的婚喪嫁娶紅白宴席,廚師只需負責做菜,獨自一人上門即可。東家則需要負責食材採買、向左右鄰居借用桌椅板凳以及確定端菜洗碗的幫工等雜事。

隨著農村人生活水平越來越高,一條龍業務應運而生,主廚從拿工資的勞務變成了主辦宴席的老闆。

東家只需要同主廚確定時間、桌數以及菜單,其餘事務均由主廚負責。

幹家是附近幾個鄉鎮的最大的一條龍主廚,憑藉著老爺子幾十年攢下的名聲,他們的一條龍生意非常紅火。

從經濟角度看,這家小餐館完全沒有繼續經營的必要,畢竟它的收入較之於一條龍業務要少得多,可幹鑫卻會在早晨七點準時打開店門,泡一壺茶坐鎮前臺。

這是爺爺幾十年來的習慣,他也完全繼承了下來。

排氣聲浪的轟鳴打破了街道早晨的寧靜,一輛Urus停在了新磊飯店門口。

司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滿臉倦容。

一同下車的是兩個中年男人,和全身名牌的女司機不同,兩人的穿著非常樸素。

“這是幹小荻師傅的店吧?”其中一箇中年人朝幹鑫遞了根菸。

“是的,有什麼需要?”

“幹師傅在嗎?我們想請他上門辦席。”

“我爺爺基本退休了,找我也是一樣的。

幫廚還是之前一直跟著我爺爺的那些老人,不需要擔心哈。”

幹鑫的話基本打消了中年人的顧慮,兩人將目光投向女司機,原來她才是這場席面的東家。

女司機朝兩人點點頭,表示她的決定。

“麻煩幹師傅了,挺急的……”

隨著中年人的講述,幹鑫大致瞭解了這趟白席的來龍去脈。

女司機名叫李思嫻,死者是她的父親李致遠。

李父李母都出生本地農村,年輕時闖蕩魔都發了家,之後定居魔都市區,只在逢年過節時才會回到農村老家。

昨天晚飯時候,李父突然摔倒在地,全身抽搐不止,雖然母女二人立刻叫來了救護車,但李父還是沒有撐到醫院,就在救護車上嚥了氣。

章鹽本地的習俗,人死後要在家中放到第三天才能送去火化,雖然定居市區多年,但李母依舊堅持按照本地習俗操辦李父的喪禮。

今天是李父死亡的第二天,晚上將要舉行送葬儀式,俗稱大禮,屆時會有不少親戚朋友前來弔唁,所以兩個堂哥一早便帶著李思嫻來到幹鑫店裡訂席。

確定好桌數、單桌價格等細節後,李思嫻等人便離開了,他們還要和送葬團隊會面,確定今晚送葬儀式的相關事宜。

幹鑫則立馬開始辦席的各種準備工作,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

李思嫻回到家的時候,自家連同隔壁兩位伯伯家的屋前壩子上都已經搭上了油布帳篷。

兩家的帳篷底下襬滿了八仙桌,最邊上的一家則變成了幹鑫的臨時廚房。

幫廚們分工明確,各自做著洗菜和擇菜的活。

幹鑫則在一旁將處理好的食材切配成型。

所有準備工作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李思嫻來到一樓廂房,李父被擺放在一張小床上,遺體被換上了一身白衣,用毛巾蒙著頭。

幾個姑媽用方言哭著喪,李思嫻聽不懂,她只覺得他們的哭腔很做作。

眼淚是真的,可誰知道他們哭的是自己小弟,還是承包他們子女嫁娶全部費用的大金主。

李母楊娟坐在床邊,緊緊握著李父的手,眼神空洞沒有聚焦。

李思嫻走到母親身邊坐下,將頭靠在母親肩上。

“去睡會兒吧,你一夜沒睡了。”過了許久,李母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想陪著你。”

“這有很多人陪我,今晚大禮上你要做的事比我多,不睡會熬不住的。”

“好。”

李思嫻沒再推辭,她確實困了。

回到自己三樓的房間,很久沒有睡過人的床上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被褥。

蓋上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被子,李思嫻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睜開眼,太陽都已經落山了,屋內顯得非常昏暗。

樓下傳來嗩吶吹奏的哀樂。

“放高升咯~”

“放高升咯~”

伴隨著叫喊聲,一顆顆爆竹被點燃竄起,並在三樓窗外爆炸。

嘭~~~啪~~~

一聲接著一聲。

李思嫻耳朵被炸得生疼,同時又有些懵。

這架勢,是大禮開始了?

可明明很多人對她說過,作為李志遠獨女的她需要全程參與大禮,期間還要配合送葬團隊完成各種儀式。

可為什麼大禮開始了都沒人來叫醒自己?!

想到這,李思嫻立刻穿上衣服來到了一樓靈堂。

幾位長輩依舊用本地話哭著喪,母親依舊坐在床邊。

“快給你爸磕頭。”

母親走到李思嫻身邊,面無表情地說道,眼神依舊空洞。

李思嫻剛要下跪,卻看見父親的手左右搖晃起來!

非常僵硬,像玩具店裡隨處可見的廉價塑料機器人。

“我爸的手在動!”

李思嫻大喊著,可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媽媽!老爸的手真的動了!我真的看到了!”

她開始用力搖晃身旁母親的手臂,希望得到她的回應。

“還是…被你…看到…了呢……”

母親的語氣既戲謔又陰冷,邊說邊朝著李思嫻緩緩轉過身來。

李思嫻驚愕地望著母親,強烈的恐懼襲滿全身,甚至讓她忘記了叫喊。

母親的嘴角掛著笑,可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卻是煞白的!

像是被塗上了厚厚一層的膩子,又白又糙。

配上她的瘮人笑容,像極了港式恐怖片裡的紙人。

“囡囡不怕,媽媽在這裡。”

李母說著,一把抓住了李思嫻的手。

手臂纖細又幹癟,手背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手掌粗糙得像砂紙,摩挲在李思嫻嬌嫩的皮膚上,又疼又癢。

“囡囡……”

“你不是我媽媽,一週去四次美容院的人,手怎麼會這麼粗糙。”

李思嫻臉上不再有先前的驚恐,當觸碰到手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眼前這個“母親”是假的。

“囡囡不乖!”

乾癟如枯枝般的手開始發力,像是要把李思嫻的手臂扯斷,抓得她生疼。

嘭~~嘭~~嘭!!!

李父先前只是輕微搖動的手,開始劇烈捶擊床板。

“姑媽嬸嬸”停止了哭喪的動作,帶著詭異的笑容朝李思嫻圍過來。

一定是在做夢!

李思嫻想起自己小時候,能清楚感知到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每次做噩夢的時候,她都能讓自己清醒過來。

李思嫻趕緊閉上眼,學小時候的自己,開始想象自己正在水底往上浮。

“囡囡…不乖…”

又有好幾雙手抓了上來,用力撕扯著她!

撕啦~

那些手扯破了她的衣服!

砂紙般粗糙的手掌摩挲在她臉上、身上、腿上!

每一下都讓她疼得撕心裂肺!

每一下都讓她產生巨大的心理不適!

它們徹底撕下長輩的人皮,撕扯著,叫喚著,猙獰地笑著。

李思嫻沒有睜開眼,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身體本能的顫抖。

因為爸爸對她說過,那些東西最喜歡看人崩潰痛哭的模樣,你越示弱求饒,它們就愈發興奮。

一定是在做夢!

快醒過來!!!

……

李思嫻睜開了眼睛,額頭有汗珠流下,正好滲到她眼睛裡,火辣辣的。

顧不得眼睛的痠痛,她趕緊掀開被汗水浸溼的被窩來到窗邊。

深呼吸!拉開窗簾!

陽光照了進來,把整個房間照得透亮。

被油布帳篷遮擋住的壩子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是她聽不懂的本地話。

醒過來了!

李思嫻長舒出一口氣。

看看時間,自己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可剛才的噩夢讓她心有餘悸,完全沒有了睡意。

於是她穿上外套下樓,來到了一樓的靈堂。

幾個姑媽嘴裡唸唸有詞地哭著,還是她聽不懂的本地話。

媽媽見她進門,起身走到她身邊。

“給你爸爸磕頭。”

李思嫻摸了摸媽媽的手,皮膚細膩光滑,而且很燙。

“好。”

生長在魔都市裡,從沒參加本地葬禮的她,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對著爸爸的屍體磕了幾下。

站起來的時候,她盯著爸爸那雙手看了很久。

一動不動。

李思嫻長長吐出一口氣,剛剛的夢實在把她嚇得不輕,以至於整個人到現在還有些疑神疑鬼。

“自己嚇自己。”

姑媽們招呼她過去坐下,讓她學著他們的樣子疊紙元寶,說女兒親手疊的會比其他人的更快送到父親手上。

要是換作以前,李大小姐斷然是拒絕的,還一定會吐槽他們幾句封建迷信。

但這次,她乖乖坐到幾個姑媽身邊,學著他們的樣子疊起紙元寶來。

除了想為父親做點什麼之外,更多想著是以此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去回憶剛剛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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