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幾個丫鬟,憶君軒中還有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小廝。對於其他人,林澐並無太多印象,但值得一提的是周媽媽。
周媽媽是母親的陪嫁媽媽,也是看著林澐長大的。在這郡公府中,除了母親,周媽媽是對林澐最好的人。
可母親病逝後,周媽媽也不見了蹤影,甚至未曾打一聲招呼。那時的林澐曾問過父親,父親不耐地告訴她,周媽媽回周家了。
原本林澐想給外祖家去信問問,可父親極為不喜她與周家來往,每每發現都要狠狠責罰她。
久而久之,林澐便也疏遠了外祖家。
思及此,林澐心中湧起一陣愧疚與悔恨。前世的她,竟為了一個冷漠的父親,疏遠了真心疼愛自己的外祖家,最終還害了周家滿門。
這罪孽,她萬死難贖。
見自家姑娘面露痛苦之色,綺靈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試探地扶了扶林澐的臂膀。
林澐回過神來,淡淡道:“我知曉了,除了沉香、豆蔻、白檀、蘇合以外,其餘的人再觀察一段時日。”
“手腳麻利、忠心可靠的留下,偷奸耍滑、存有二心的回稟了夫人,由夫人另行安排去處。”
“我這憶君軒,斷不能留那些心思不純之人。”
綺靈聞言,呆呆地望著林澐,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笑意。
林澐等了片刻,未聽見回應,抬眸便見綺靈那圓嘟嘟的呆愣小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呆呆傻傻的,是怎麼了?”
綺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姑娘,奴婢怎地覺著,您如今有些不同了。”
“哪裡不同?”林澐笑意不減,繼續問道。
“奴婢說不上來,但就是不同了。”綺靈眨了眨眼,認真道,“從前的姑娘,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像是那入了定的老和尚。”
“自打賞蓮宴那日後,您就鮮活了起來,能哭能笑,話也多了。不但對著老爺、夫人侃侃而談,現下還要整頓咱們院裡的人。”
“奴婢看著歡喜,覺著生活都有了盼頭似的。”
林澐不覺嘴角一抽,前世的自己在綺靈眼裡竟是入了定的老和尚,這丫頭著實太放肆。
她伸出手,輕輕擰了擰綺靈的臉蛋:“你敢說我是老和尚,看我不撕了你這張口無遮攔的嘴。”
“哎呀,姑娘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啦!”綺靈誇張地捂住臉,笑嘻嘻地躲開,隨後扁起了小嘴。
“奴婢的臉本來就圓,這下要更圓啦!”
主僕二人笑作一團,笑聲傳了出去,恰好被剛剛走到院門外的林夕湄聽了個真切。
她怒目擰眉,面上含霜,握緊了手中的帕子,氣勢洶洶地踏進院門。
今日,她定要找林澐這賤人理論一番!既然父親和孃親不整治林澐,那她便自己來!跟在林夕湄身後的是青綠和嫣紅。
嫣紅垂首走著,想起方才在二姑娘屋中,忍受著她的打罵。現下還要跟著來找大姑娘算賬,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她就不明白了,青綠是二姑娘的大丫鬟,來是自然。可自己只是個二等丫鬟,且剛捱了打,二姑娘為何也叫她跟著,怎麼哪都有自己啊。
就看方才二姑娘那一身的戾氣,估計今日的憶君軒是不會消停了。一會若是當真打起來,她還是躲在哪個角落裡眯著的好。
打定主意的嫣紅目光堅定,眼神向憶君軒正廳內掃了掃。見沉香走了出來,剛欲向二姑娘福禮,便被青綠一把推開,險些跌倒。
“二姑娘,您不能進去,我家姑娘已歇息了。”踉蹌的沉香還不忘言語。
“你算是什麼東西,還敢攔我?”
說罷,林夕湄又推了沉香一把,這次沉香未及站穩,結結實實的跌在了地上。
林夕湄看都不看地上的沉香一眼,氣勢洶洶的進了裡屋,青綠一同跟了進去。
落在後面的嫣紅輕輕扶起地上的沉香,“沉香姐姐無事吧?”
沉香很是驚訝,但仍禮貌回應,“我無事,多謝。”
嫣紅微微頷首,並未多言,便迅速追了上去。沉香未及多想,也快步跟上。
“林澐,你個……你到底對祖母說了什麼,為何祖母不同意將我娘抬為平妻?”
林澐不氣不惱的望著林夕湄,自然知曉她那句“你個”後面是“賤人”二字,大抵還礙於一二分的教養,並未說出口而已。
這樣的場景,前世的林澐見得多了,如今心中也不會再起波瀾。
她不緊不慢的坐到桌案前,吩咐白檀沏茶,並對門口的沉香使了個眼色。沉香微微詫異,隨即明白姑娘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
見狀,林夕湄冷笑一聲,“別以為像我敬茶賠罪便能搪塞過去,今日你定要給我個說法,否則我便告知父親,讓他罰你跪祠堂。”
“二姑娘這話好沒道理,我家姑娘是郡公府的嫡長女,您是庶妹。若要敬茶,也是二姑娘給我家姑娘敬茶吧。”
“你這賤婢,哪裡輪的到你說話!”說罷便衝上去,伸手掌摑說話的綺靈。
綺靈哪是站在那受氣的人,一個側身,輕巧地躲過林夕湄的手。看這動作一氣呵成,沒個幾年的經驗怕是做不得如此靈巧。
林夕湄手掌落空,險些向前栽倒,青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站穩身子,又欲抬手。卻被一隻纖細柔軟,但飽含力量的手扼住手腕。轉頭一看,林澐正盯著她,眸底盡是冷厲之色。
林夕湄忽地被這股冷厲嚇得倒退一步,周身像是被冰霧籠罩,冰冷刺骨。但手腕還被攥著,痛的她悶哼一聲,淚水逐漸湧起。
“你……你快放開我。”話雖說出口,可氣勢矮了不止一分。
林澐盯了她半晌,才甩開她的手,慢慢坐回椅子上。此刻梅香已將茶盞端上,轉身之際還不忘瞪了林夕湄一眼。
林夕湄見了氣的又要揚手,可想到方才林澐那可怖的眼神,便沒有動作。
林澐呷了口茶,品味了一下,才悠悠開口:
“妹妹這是作甚,大晚上不在自己屋內習練女紅,來姐姐這裡發什麼瘋?”
聞言,林夕湄雙手緊握成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大蒼的世家大族對家中女兒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便是家中嫡女自小被教授琴棋書畫、讀書寫字、管家理賬。
庶女則只能在琴棋書畫中選擇一到兩樣習練,且還需習練女紅刺繡,而管家理賬是連碰都不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