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靠山屯裡沒有一絲亮光,只有寒風在呼呼地颳著。
路面上,有厚厚的一層霜,把泥土凍得硬梆梆的。
這種天氣,人走在路面,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可是,陸大海走在路面上,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如同一隻黑暗中的貓。
很快,他來到陸家的院子前。
他沒急著動手,而是老練地圍著院子的土牆轉圈。
確定沒有任何動靜後,他雙腿微蹲,用力往上一躍,雙手抓住土牆的上沿,翻身騎在牆頭。
這些動作,他都已經熟稔無比。
區區一道土牆,如何能攔住他陸大海?
十里八鄉,“夜貓子”的渾名,可不是白得來的。
他悄悄摸到院門,打開門栓。
這是他準備的退路,情況不對,立刻奪路而逃。
未思進先思退,是吃他這行手藝飯的規矩。
趁著夜色,他往左邊走去。
誰知,沒走兩步,就一腳踏空,踩到坑裡。
他站立不穩,身體往前一傾,雙手連忙撐在冰冷的地上,右手掌心皮都被磨掉一塊,膝蓋也是又紅又腫,褲子都破了。
“我艹你大爺,誰家好人會在院子裡挖坑?”
陸大海小聲地咒罵。
他帶了手電,卻不敢開,目標太大了。
他摸索著找來了一根棍子,像盲人一樣,往前探路。
他尋思著,要是再遇到大坑,肯定是陸明洲這黑心小子早有防備。
那就要白天探明道路,晚上再來。
誰知,他用棍子點著一路向前,卻沒有任何陷阱,順利摸到臺階之上。
他心中暗喜。
還好自己經驗豐富,會探路這一招。
他摸著牆壁,一步步往右邊挪去,他估摸著,再有個五六米,就能夠到廚房門。
只要把門撬開,那幾十斤肉,就到手了。
一想到那堆青皮子肉,他就饞得直咽口水,那可是好東西啊!
老子給你留個肉星子,都算我陸老三輸!
他往一摸,心裡“咯噔”一下,不好,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陷阱。
這是摸形狀,是兩棵不大的樹,啥時候有的?
他記得很清楚,之前沒有。
他仔細摸了摸,發現是虛驚一場,這分明就是砍來當柴火雜樹,真搞不懂,不放柴房,放這裡幹嘛。
陸大海定了定心神,暗笑自己膽小,怎麼被院子裡無意中挖的一個坑,嚇破了膽。
再往前五步,他又摸到兩棵樹,這回他連想都沒想,就往前走去。
突然,他感覺踢到了什麼東西。
“嗖!”
他感覺右腿一緊,像是被毒蛇纏上了一般,令他心驚膽顫。
“嗡!”
一陣類似弓弦繃直的聲音,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腦門充血。
“砰!”
他的頭重重地撞在土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腦門估計出血了,火辣辣地疼。
“啊!”
他發出淒厲長吼:“我的媽呀,快救命啊!”
陸大海拼命掙扎,卻發現怎麼怎麼也掙不脫,就像陷入網中,被拉離水面的魚。
他被粗大的麻繩,倒吊在屋簷的椽子上。
麻繩勒得他的腳,像要裂開一般疼,更可惡的是,棉衣和褲管倒垂下來,他的肚子、小腿全露在外面。
室外的風,像刀子一般,直往他身上扎,又冷又疼,他如何能忍得了。
“死人啦,要死人啦,快放開我,我要回家!”
淒厲的叫聲,響徹靠山屯的夜空,把周圍的鄰居,從睡夢中驚醒而來。
屋內。
炕上暖洋洋的。
黑暗中,劉紅梅問道:“老二,你三叔沒事吧?”
“能有啥事?”
陸明洲懶洋洋地說:“也就是受點皮肉之苦,死不了人。我們現在出去,不好解釋,讓鄰居來看看,也是好事。”
不久,窗外亮起一片火光。
在這種時節,雖然東北有手電筒,但大家更願意用松樹火把。
不但能用來照明趕路,還能暖暖身子。
在噼裡啪啦的燃燒聲中,不多時外面得有三十多號人。
火把將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陸大海的慘狀,驚呆了眾人。
一隻腳吊在房樑上,鼻青臉腫,額頭上腫起一個饅頭大小的包,眼睛都凸了起來,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殺人啦、殺人啦,快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
院子裡,眾人議論紛紛。
“這陸老三,一向喜歡偷雞摸狗,這回算是踢到鐵板了。”
“嘖嘖嘖,這套子不是一般的牛,野豬都逃不掉。”
“還真狠吶,陸老三得有九十多斤吧,直接給吊起來了。”
“該,陸老三上次還偷了我家老母雞呢,看到他吃肉了,還不承認。”
“我家也是,一個月丟了十塊錢,有人看到陸老三在我家附近晃悠。”
……
要換成是其他人,眾人七手八腳就把他解下來了。
但看到是陸老三,卻沒人願意動手,大家都對他恨得牙癢癢的,看著他如此慘狀,竟然覺得有一絲解氣。
周應蘭聞聲趕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又急又氣,不禁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陸大河連忙掐住她的人中。
十多秒後,周應蘭才悠悠醒來。
她跑到木窗前,摳開窗戶紙,衝著裡面大罵:“小兔崽子,快開門,大冷天的,你想害死你三叔嗎?”
可惜土炕是在內屋,根本影響不到陸明洲。
但他還是起床了,披著上衣走到窗邊:“死老太婆,叫什麼叫?哪來什麼三叔,不就是抓了一頭野豬嗎?”
周應蘭惡狠狠地朝裡面揮舞著拳頭,對著空氣就是一頓輸出。
她尖叫著大喊:“別以我不知道,你下套子,就是防你三叔,你好狠的心啊,你這樣的人,就該肚穿腸爛……”
“是嗎?”
陸明洲眉角一挑:“我家裡進野豬,我下個套子怎麼了?三叔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家裡來幹啥?”
周應蘭氣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只好惡狠狠地指著他:“你……”
孫德厚零下二度的低溫,走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況,下令道:“來幾個人,把陸大海放下來。”
周應蘭上前感謝:“村長,你真是好人吶,不像那個心腸毒的小子,恨不得他三叔死。”
“咳、咳!”
孫德厚重重地咳嗽兩聲:“我沒說要放過他。這段時間,屯子里老是丟東西,大家早就對陸老三不滿了。這回抓了個現形,看他怎麼狡辯。”
他大手一揮:“綁起來,明天送到派出所去,治治他手腳不乾淨的壞毛病。”
周應蘭身子一軟,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