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海被帶走,周應蘭被陸大河背了回去。
沒有熱鬧可看,村民們也陸陸續續離開。
陸大海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想害陸明洲進去,反而把自己弄進去了。
不過,像這種偷竊未遂,頂多是關個三五天,又會被放出來。
到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整出什麼么蛾子。
就算整活,也沒什麼好怕的,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陸明洲,算是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他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躺在炕上就呼呼入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靠山屯籠罩著一層薄霧,看起來朦朦朧朧。
張黑子來了,拍著大門讓陸明洲跟他一起去收套子。
陸明洲拗不過,簡單洗漱之後,揹著槍跟他一起上山。
這一次,張黑子又沒帶狗,看來是打算跟爺爺槓上了。
一路上,張黑子很興奮:“明洲,你說咱們下了這麼多套子,隨便有幾個中就行了。”
陸明洲打了個哈欠,捂著嘴說:“希望如此。套子都下了,早去晚去,不都一樣嗎?”
張黑子正色道:“那可不行,按規矩,下了套就得早點去。要是去晚了,被黃皮子、青皮子看到了,可不會給你留。”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昨天下套的拜草堆。
張黑子滿臉興奮:“明洲,你說咱們下了這麼多套子,能抓到多少隻山雞子?”
“還能多少?有個兩三隻就不錯了。”
“不可能,最少四隻,這麼長的山雞子道,怎麼可能才兩三隻?”
他俯下身子,在結著白霜的拜草堆中,開始檢查。
第一個,沒有。
他不著急,依舊急不可耐地搓著手:“後面還有很多呢,”
第二個,被拱歪了。
“哈哈,我就說有吧,這個有山雞子經過,就差一點。”
第三個,沒有。
第四個,沒有。
……
一直到40多個,一隻都沒有上套。
張黑子開始慌了:“沒錯啊,我看爺爺就是這麼下的,咋能一隻都沒有呢?”
兩人一路往前,一直找到最後一個套子,別說山雞子,連根雞毛都沒見到。
張黑子有些垂頭喪氣:“咱今天先不收套子。肯定是山雞子沒來,咱們再放一晚上,沒準明天就有山雞子入套。”
“黑子,怎麼樣啊?”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張黑子一怔,愁眉苦臉:“完了,我爺爺看我笑話來了。”
陸明洲跟著走了上去,一眼就看到頭髮花白張五爺,蹲在地上檢查套子。
他一邊走,一邊評價。
“嘖嘖嘖,我就說了吧,有哪隻瞎了眼了山雞子,會往你的套子裡鑽?你看看這迎門套,你下這麼低,能套住嗎?都說了山雞子是抬著頭走的。”
“再看看這個套,位置是不錯,是獨頭,可你不會下低一點嗎?實在不行,往地上挖個一寸,也能套著了。”
“這裡是有個山雞子窩,你用得著下兩個嗎?人家窩又不止一個,可來可不來。”
“這裡,你們誰的大腳丫子踩道上的?第二十個套子開始,你們就把道給毀了。山雞子本來走得好好的,路沒了,它也懵啊,怎麼還跟鬍子一樣,攔路收費的?”
……
這些話,夾槍帶棒的,把張黑子訓得抬不起頭來。
陸明洲的眼睛卻是亮了,光一個下套子,就有這麼多講究,那肯定得拜師啊。
他忍不住開口道:“五爺,您收徒嗎?我想拜師。”
張五爺站起身來,身體一個踉蹌,站得歪歪扭扭。
據說,十年前,他的右腿被一頭野豬給拱了,接好後,比左腳短了一寸。
走起來,歪歪扭扭,雖然不比常人慢,但慢慢也告別了趕山,只靠著養著兩條獵犬打點獵物,補貼家用。
正是在那一年,張黑子的父親受了重傷,被運回來後,不久就撒手西去。
他母親也改嫁了,只剩下爺孫倆,相依為命。
陸明洲覺得張五爺目光如炬,看著自己的時候,就像被猛獸盯上一樣,渾身都被看光了。
幸虧,他只是點點頭:“你小子體格倒是不錯,但能不能當我徒弟,要看祖師爺賞不賞飯吃。你開個山門試試,看看我們是不是有緣。”
“開山門?”
陸明洲懵了,撓撓頭問:“什麼是開山門,怎麼開?”
張五爺捋了捋下巴的短鬚,正色道:“各行有各行的規矩,開山門是趕山打獵必須要做的。你在這附近,選一棵樹,這就是門神。”
“門神確定了,你選一個方向,走365步,這中間不能停,也不能說話,步數到了才能停下。你找找,附近最近相同的樹,在哪個方向,你再告訴我。”
“行!”
陸明洲決定試試:“現在開始嗎?”
“可以,你先選樹。”
“就那棵旱柳樹吧!”
陸明洲往前一指,正是山神廟旁,一棵兩人高的旱柳樹。
“好,走過去吧。”
張五爺一瘸一拐,帶著陸明洲和張黑子從拜草堆中穿過,來到旱柳樹前。
“現在,你選個方向吧,哪個方向都行。”
陸明洲往林子的方向一指:“就去那裡吧。”
張五爺神情凝重,突然雙掌合十,低聲道:“跟著我念。”
陸明洲不敢怠慢,連忙跟著雙掌合十。
“山神土地都靈驗。”
“魑魅魍魎都靠邊。”
“弟子我今把山進。”
“獵物多多眼前現。”
張五爺的腔調拉得很長,在山風獵獵中,有一種蒼涼的感覺,似乎帶著某種韻律。
陸明洲跟著唸了一遍。
張五爺一聲喝道:“走,開山門嘍!”
陸明洲朝著剛才手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這裡,是一個荒廢的池塘,他沿著池塘邊,一直往前走。
心裡默數:“一、二、三、四、五……”
途中,經過一個人工小樹林。
這裡面,種的都是落葉松。
他走到裡面,發現有不少木耳,但他根本沒時間採集。
“二百零一、二百零二、二百零三……”
小樹林還挺大的,他發現樹下一米處,有被拱掉的痕跡,掉了一大圈皮。
看了看腳下,有新鮮的糞便。
這是遇到野豬了?
只有野豬才會蹭根部的松樹皮,這樣有兩個好處。
一是蹭癢癢,二是給皮膚添上松脂,讓皮膚更堅韌,也叫“帶甲野豬”,子彈都打不動。
上了三百斤的野豬,連“山神”都不敢惹它,因為咬不動,被它一頂,還傷筋動骨。
山神怕,陸明洲可不怕。
他興奮地端著槍,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