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陸明洲回到家中,把狗拴在院子裡,用土磚頭和幹茅草,簡單壘了個窩。
當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飄起小雪。
這一場雪,來得猝不及防。
天空陰沉無比,朔風呼呼地颳著,雪花揮揮灑灑,間或著有一些雨滴。
陸明洲回到炕上,捧起線裝書,認真地看起來。
他越看眼睛越亮,沒想到,單一個打獵,就有這麼多門道。
《第一篇:山林識途》
裡面描述如何通過各類花草樹木、溪流、苔蘚分辨方向。
這些,他前世已是滾瓜爛熟,甚至野外生存方法更多、更全,略過。
《第二篇:近山知獸》
裡面描述了各類獵物的習性。
如狍子膽小機警,常出沒於林緣草地覓食,對鹽巴氣味尤為敏感。
狐狸則狡猾多詐,其巢穴常建於隱秘之處,洞口附近會有臊臭味。
裡面還提及了一豬、二熊、三老虎的各種特性,以及該如何對付的方法。
記載動物之齊,多達上百種。
《第三篇:追擊獸蹤》
通過觀察獵物腳印判斷其種類、大小與行進方向。
大而深的腳印多為大型野獸,小且淺的或為野兔之類。
若腳印間距寬,說明獵物在奔跑;間距窄,則可能在慢行。
糞便狀態也能透露信息,新鮮糞便溼潤且顏色深,陳舊糞便乾燥且顏色淡。
可通過樹皮的刮蹭、草的倒伏,判斷獵物的行進方向。
《第四篇:陷阱佈置》
“陷阱佈置” 內容豐富多樣。
有針對野豬的深坑陷阱,坑深數尺,底部插上削尖的木樁,坑口覆蓋樹枝樹葉偽裝。
捕捉小型動物的套索陷阱,用結實繩索製成活套,也就是張黑子佈置的那種。
有人說,這有啥技巧?
多試幾次,不就出來了嗎?
真有這麼容易的話,張黑子的九九八十一套,也不至於一無所獲。
陸明洲沒忘記,自己要打熊瞎子,特意找出裡面的內容,一一做出筆記。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很快,靠山屯就成為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第一場雪之後,正是下套子抓跳貓子的好時機。
直到深夜,陸明洲才吹滅油燈,想著明天進山試試新學的手藝。
第二天早上,天空中還在飄著小雪。
地面的積雪,已經有三寸厚。
東北的雪,好像沒有溫柔的時候,只要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陸明洲穿上舊軍大衣,戴上皮帽子,換上膠底棉鞋。
推開堂屋大門,明晃晃的雪,刺得眼睛生疼,一下子有些不適應。
他來到狗窩前,生怕這兩條虎斑犬凍著。
要是真被凍著了,師父非罵自己不可。
令他欣慰的是,在大冷天裡,這兩條狗依舊神采奕奕,甚至眼睛裡充滿了興奮。
在虎斑犬的眼中,一下雪,就是冬獵的好時機。
陸明洲剛想解開狗繩,讓它們活動活動,手還沒碰到,突然聽見有人大喊。
“出事啦,出事啦,熊瞎子傷人了!”
“快來人啊,幫忙把人送到衛生院去。”
屋外,影影綽綽,大家都往前面的道路上跑去。
“熊瞎子?”
陸明洲聽到這句話,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這附近有熊瞎子,能放過嗎?
當然不能!
但此時,準備沒完成,他決定出去看個熱鬧。
他朝著前方,兩百米開外,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這時,已經圍了幾十號人。
人群中央,站著的,正是昨天的葛老二,旁邊是抹著眼淚的年輕人。
擔架上,中年人躺在上面,渾身血肉模糊,半邊臉的肉都沒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和牙齒。
好傢伙!
這是有進氣,沒出氣,還有救嗎?
葛老二一個勁地催促:“有人去衛生院報信了嗎?怎麼這麼慢?”
孫德厚也來了。
他看了一眼,又閉上眼睛,似乎是於心不忍:“葛老,您放心,我已經派人去了。我們抬著往前走,距離近一點。”
有三個抱著槍的獵戶,蹲在雪地裡,小聲交談。
“咱們說得好好的,我們從東林子趕,葛家老少爺們,從西林子趕,等人到齊了再開槍。結果我們人還沒到呢,他們就開始揍了。”
“就是,揍又揍不過,你跑開也行,結果跑也沒跑掉。”
“唉,也怪葛桂林運氣不好,葛二哥隔著三十米,給了一槍,啞火了,沒揍上。”
“別提了,那把頭,得有八百斤吧?它一巴掌呼到葛桂林臉上,肉都打沒了,我都不忍心看。”
“咱們這回是栽了,把頭,光我們幾個也不夠,還是叫多點老把式來,過兩天再打吧。”
……
“嘿嘿!”
張黑子蹲在他們旁邊:“依我看,也別等了。我們一起進山,把那把頭給收拾了。”
“就憑你?”
中間那個瘦得跟猴子一樣的獵人,對著花他上下打量。
“你爺爺年輕的時候,還有點把握,能揍著。光你去,不喂把頭就不錯了。”
張黑子明顯是認識他。
“侯三爺,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不是還有明洲嗎?”
候老三一愣:“明洲是誰?”
張黑子伸手指向人群中陸明洲:“呶,那不就是?”
“就憑你倆?”
候老三瞅了陸明洲一眼,撇了撇嘴:“你多少還有點力氣,能幫忙搬搬抬抬。這小子細胳膊細腿的,能幹什麼?”
他右邊的矮胖子幫腔:“三哥說得對,我們要帶,也要帶一些好把式。要知道,葛二爺一家子都遭不住,普通人就更加不行。”
陸明洲耳朵尖。
聽到這邊的議論,移步過來。
他笑眯眯地說:“黑子哥說得對,你們要是不去揍,我們兩人可去了。你們三位都是前輩,可別說我們撿便宜。”
候三爺左側的中年人,皺了皺眉,站起身來:“小同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熊瞎子雖然捱了一槍,可沒傷到要害。你們這樣冒然上去,會出人命的。”
候三爺鼻子哼了一下:“郭老四,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言盡於此,隨他們吧。”
張黑子不依了:“誰是該死的鬼?明洲可厲害了,今天還一槍撂倒一頭豬呢。”
“揍倒一頭野豬很厲害嗎?我朱老五,也一槍揍倒過,得有八十多斤呢。”
朱老五滿臉不屑。
他逢人就吹自己一槍揍倒過野豬。
實際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起碼開了三槍,而那頭豬,不過是六十來斤的豬崽子。
看破不說破,這是規矩。
張黑子剛想反唇相譏,突然嘴巴被陸明洲的大手捂住:“別說了,我們上山打熊瞎子去。”